脸上卸去水粉红,重新变成干橘子皮的冯科长,狼狈地走出局长办公室,看着赵天启正拐向楼梯的背影,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个赵局长似乎对他很不感冒呀,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在马局长面前,他可是向来说话硬邦邦的,以后在这个赵局长面前,恐怕就硬不起来了!
昨天局里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宣布赵天启任命时,黄期在台下坐着就感到心里别扭。他一口一口朝主席台吐着烟圈,烟圈往前面扩散着越来越大,可是都在离主席台还很远的地方就模糊混沌了,倒是呛得前边的那些女同志直用手当扇子扇,不时地回头朝他翻白眼。
对那些不时回头朝他翻过来的白眼,黄期视而不见,他聚精会神地斜眼看着烟雾后面的主席台。主席台上,戴着眼镜的市委组织部户副部长正襟危坐,他左边坐着显得有些年迈的马局,吊着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右边坐着的赵天启,虽然皱着眉头垂着眼帘一脸苦瓜样,可是那溜光的大背头和扎眼的红领带,却暴露了他刻意的做作和小人般的得志。
黄期这回瞄准赵天启的大背头吐了个烟圈:奶奶的熊,你他妈一个小小的市园林局局长,凭什么来我们城建局当局长?就凭你他妈的在市委大院门前摆了个鸡巴鸡冠花花坛!
星期天,在老丈人家,两杯酒下肚,一条船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周长安对他讲,妈的,市园林局局长赵天启这小子可了不得,年纪不大,花花肠子不少,都成精了。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在市委市府大院门口摆了个鸡冠花花坛,明目张胆地拍老一的马屁,而且竟然拍出成效来了,拍成了书记红人,听说很快就要到你们城建局当局长了。他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打别说,有这么容易的事?要是在市委市府大院门口摆个鸡冠花花坛,就能到我们城建局当局长,那我到省委大院门口摆个月季花花坛,还不弄个建设厅厅长当当。一句话惹得老丈人哈哈大笑,说,是呀,当官要是这么容易,那市委大院、省委大院门口还不变成花海了。周长安看到大家不信,面子就有些下不来,急得自己端了杯酒喝了,辣得龇了一下黄板牙说,你们还别不信,官场的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问题的关键,是看你能不能号准领导的脉。我为什么说赵天启这小子了不得、成精了呢,就因为这小子简直他妈的像领导肚里的蛔虫,号准了钱书记特别喜欢鸡冠花的脉……
那天,直到酒喝完,他仍觉得一条船说的也只是些酒桌上的酒话,不能当真的。奶奶的,没想到今天还真的弄成真了,看来天下这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怪不得人家说如今官场会干的不如会看的,会看的不如会吹的,会吹的不如会拍的,会拍的不如会上菜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黄期咬着牙暗下决心:妈的,找个机会,一定要出出赵天启这小子的洋相,让他知道市城建局的人不是好惹的,让他明白我黄期这个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所以,当赵天启到城管科和大家见面时,他就给了赵天启一个冰冷的脊梁背。脊梁背没有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也就没有表情,一定会和赵天启看到的一张张趋势逢迎的笑脸形成强烈反差,而且无缘无故给赵天启个脊梁背,赵天启肯定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对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在赵天启面前表明他特立独行的个性。你赵天启他妈的不是成精了会号领导的脉吗,好,我黄期这个杠子头会别领导的腿,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会号领导脉的人精,能不能号准我这个会别领导腿的杠子头的脉!
透过望远镜似的烟圈,黄期把赵天启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研究了个遍。在这点上,他是有优势的,赵天启在明处,他在暗处,赵天启在台上,他在台下,你他妈的坐在台上,不就是展览给大家看、让大家琢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