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绥几个指头扳来扳去,扳了半天也做不像,干脆直接竖起中指,黎爹柱给了他一巴掌:“你手指头怎么是散的呀?”他左右手指交叉,做出一个动作,说,“这个呢?试一试,娘娘诀,法力更大,是一个枷。如果听到鬼在前面叫,你朝后面甩,鬼在右边叫你朝左边甩,方向要相反,正好把鬼枷住,把它夹得惊叫唤。”
妈绥认真地绕着手指,终于学得比较像样了,他一边练习,一边默记先前那个咒语。
黎爹柱望着在天井中的腊梅,以肺腑之言警告儿子:“记住,拉屎的时候不能念!”黄水五花八门的咒语不少,有一种专门管教子女,叫你走哪里你就走哪里,叫你朝东你朝西,走不到头你就要痛,痛得打滚,不得不忍痛回来。
妈绥不敢告诉何氏,夜晚苦啊,嘴里叽叽咕咕念着咒,用父亲教给他的这个枷,前后左右同鬼交战,度过自己且惊且惧的新婚时光。
孙福满怀收获地从斩蛟谷转来,他带去黎家要给妈貉和银美办定亲酒的话,把另一件重大消息也捎回了更古坪:夏七发准备给儿子夏良现传法,已遣人到黄水街上贴红帖,邀请乡民们前往参加,日子就在十天以后。
这可是吸引山里人的大事,黎爹柱熄掉正在燃烧的土烟,激动道:“那崽家伙,几岁就跟他老汉打下手,现在穿得法衣了。”
梯玛世家出生的夏七发必须传法,如果不传,看不见的神就会惩罚他。法术后继无人,是一个梯玛最可悲最可怕的结果,其严重性超过没有子嗣。按说梯玛父不度子,都是易子而传,但夏七发修改了族谱给儿子排定的字辈,把族谱给儿子排定的“银”字辈,改为“良”字辈,相当于把独生子过继出门,以便度那孩子。师承久远的巫法中断在谁手里,谁就将万劫不复,过去青龙观老道长给新坛道长授职,也曾邀请远近乡亲见证捧场,传法仪式庄严而神圣,正常情况下每隔一二十年才有一次,人气越旺越好。
陶九香兴奋地说:“把日子错开,我好好准备。”
黎爹柱握着威风凛凛的竹棒烟杆道:“我们往后挪挪,等良现度职后再办。”
妈绥默默地坐在火塘边,不发一言,他觉得自己的命生弱了,既羡慕妈武,又羡慕妈貉。
陶九香兴致勃勃地忙碌,详细列着采买清单,准备喊妈武代购。圈里的母猪开始嚎春,两头公猪还小,她让孙福回家把自个屋里的公猪牵来配,可惜晚了一日,母猪翻栏跑掉了,遍坡叫唤也不应。过了两天,它竟独自哼哼着从坡上走了回来。失而复得,陶九香喜出望外,忙向它道歉,让它去圈里吃食,见了孙福牵来的公猪,谁知母猪始终不肯亲热,却有一头野猪跑来呼哧呼哧围着猪栏打转。黎爹柱到碉楼喊来三个团丁,埋伏在竹林中,野猪一来就打。但打死一头,又来一头,让人防不胜防。陶九香猜那畜牲肚里揣进了野猪的种,头痛每天连人带牲口要喂饱十几张嘴,一不留心就出麻烦。
妈武好长时间没回更古坪了,她不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