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曾对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晚上都要上床做那事儿,可一到白天就全都看不出来了呢?他曾经努力地要在每个人脸上搜索到夜晚激情留下的一点点痕迹,奇怪的是什么也找不到。人没有水母一样的透明结构,在某些时候,是件多幸运的事儿啊!只要你不说不叫,不哭不闹,谁都会相信你一切正常,好得不能再好,谁知道你是
刚卖了两升血,刚摘了一个肾,还是刚切下半扇肺叶呢。
我攥紧肩上的背包带,站起身来,猪也一样。终于轮到我们推开那扇门了,我竟然有点儿兴奋,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婚姻生活的太平间里是怎么让人不寒而栗的。
没想到里面平静得很,一样的格子间,一样的灰色调,一样面色平淡的工作人员,一点儿酝酿情绪的条件都不给,真让人失望。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指着她面前的两把折叠椅让我们坐,并告诉我们要先进行调解。
“能调解我们就不来啦。”猪说。
“可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
“姓名?”
“结婚证上有。”
“可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
“年龄?”
“出生年月日?”
结婚是个程序,离婚也是个程序。程序是个好东西,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它只管从无数有血有肉的事实中总结出不容置疑的规律,然后像斧子一样,斩断你无论多么九曲回肠、矛盾反复、欲说还休、枝繁叶茂的感情,留下冰冷的、赤裸的结果。
“你们是自愿离婚吗?”
“是。哎,是吧?”我用下巴点着猪。
“是。”
“你的精神正常并且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吗?”
“当然。”我说。
“对方,”办事员指一下旁边的猪,“精神正常并且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吗?”
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猪,之后摇头,“这个我可说不准。”
猪笑。
一旁的隔断里,传出另一段问讯。
“你们是自愿协议离婚吗?”
“绝对自愿,她主动提出并且强烈要求!”
海军制服慷慨高亢的声音响起,我和猪相视而笑。
“你的精神正常并且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吗?”
“绝对的!”
“对方精神正常并且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