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属于特别坚定执著的,继续吹口哨鼓掌要求男女主角重新返
场。眼见要求得不到满足,就有一小撮特别极端的,腰里别着西红柿臭鸡蛋什么的就追出去了,希望用武装力量和公众舆论把男女主角请回到舞台上。
这一小撮力量的头目一般都是由演员的爹妈扮演的,因为他们觉得,戏要是不照着他们的希望演下去,后半辈子就不能悠然地坐在椅子上,嗑着瓜子儿喝着茶,跟别的观众交流心里的幸福体会了—对于他们的人生而言,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一切都无所谓崇高,也无所谓悲壮,我们的生命那么长,就是为了把电影拉扯成电视剧—肥皂剧。
一股干燥的焦糊味儿把我从幻想的状态中唤醒。我看见板正的白衬衫胸口处印着一个巨大的锲形印记,好像一位被严刑拷打过的志士。
我关上电熨斗。衬衫真多,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床,仰卧或者俯卧,扭曲着,
胸口的扣子洞开,两只袖子摊开,还有的用一只袖子捂在胸口,像一群中弹阵亡的直挺挺的士兵。我把他们逐个抱回衣柜里安葬。
第二天,猪穿着挺括的衬衫出门,我搭他的车。看上去,我们也像能白头偕老的样子。邻居和她的狗仍然亲热地朝我们打招呼,丝毫看不出这个男人
晚上要去跟另一个女人约会。
路可真长,长得看不见头儿,路两边没有风景,除了汽车和人流,就是汽车和人流,一切都是灰色的,这就是北京的冬天。看来我们必须得说点儿什么,不然就像两个死人并排坐在一起。
“要是我两年后回来,你还能接受我吗?”猪突然问。
我比听到让我熨衬衫的消息更加愕然,“你是不是在发烧?”
猪不好意思地笑,“我就知道不行。”
“为什么是两年?”
“她两年之后毕业。”
“你想留条后路?”
“我觉得咱们挺适合一起过日子。”
“但你不想过日子,你想要爱情。现在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千万别变卦。”
“你取笑我。”
“不对,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我佩服你的勇气。谢谢你把咱们俩都解脱了。”
猪看我一眼。苦笑。
“代价不小。”
“干什么不需要付代价?人生苦短,何不潇洒走一回。”
“在遇到她之前,我以为咱俩会白头偕老。”
“也许那样很乏味呢。”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