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黛玉之才(1)

红楼女儿印象:红楼十二钗评传 作者:曹立波


林黛玉的“咏絮才”尽人皆知,贾府里就连贾琏的小厮兴儿都知道她有“一肚子文章”。她有伶牙俐齿、俏语雅谑的口才,也有出类拔萃的诗才、文才。

先看黛玉的口才。

黛玉的伶牙俐齿。伶牙俐齿这个成语形容人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也是人头脑聪明的表现形式之一。小说第二回写林黛玉父母“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所以她从小就聪颖过人。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时,“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一处顽耍”,而黛玉此时“却在宝玉房中大家解九连环顽”。九连环是一种考验智力的玩具,小说在此通过几位荣府金钗的日常娱乐,衬托出黛玉的与众不同。

第八回的回目是“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这一回可以说是宝黛钗爱情婚姻故事的开端。宝玉佩戴的通灵宝玉和宝钗佩戴的金锁初次相逢,又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与“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如暗号般的相对,金玉良缘的序幕由此拉开。正当宝玉与宝钗就近,闻到宝钗因服冷香丸而散发出“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的时候,林黛玉来了。小说这样描写黛玉的“半含酸”:

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黛玉笑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姊姊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清代以来,许多读者由此而指责黛玉的尖酸刻薄。东观阁评语在“我来的不巧了”旁边写道:“黛玉出话刺人,本非福相。”在正文的“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姊姊如何反不解这意思”一段旁边评道:“此数句尚掩饰得过,以下则处处含酸矣。”随后雪雁遵紫鹃之嘱给黛玉送手炉时,黛玉便一箭双雕地数落起雪雁:“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东观阁批语写道:“黛玉舌上有刀,我不愿见。”显然东观阁评者对黛玉的拈酸吃醋是很反感的。作者为什么这样写美丽高雅的林黛玉?到底是尖酸刻薄,还是伶牙俐齿?到底是多心多疑,还是巧言善辩?再看黛玉自己的辩解:“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好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薛姨妈回答她:“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对黛玉的伶牙俐齿,以及她的多心又善辞令,宝钗的评价反映了作者的态度,即“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甲戌本的夹批在“姊姊如何反不解这意思”下面写道:“吾不知颦儿以何物为心为齿,为口为舌,实不知胸中有何丘壑。”脂批甚至怀疑黛玉不是肉眼凡胎,因为她的心、齿、口、舌似乎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对黛玉的机灵敏锐叹为观止,对她的“胸中丘壑”也无可奈何。戚序本这一回的回前诗耐人寻味:“幻情深处故多嗔,岂独颦卿爱妒人?”评书人理解了作者的寓意,写黛玉的娇嗔,并非要人误解她“爱妒人”,而是要人看到这“幻情深处”的表现。

黛玉的俏语雅谑。第二十回写湘云刚出场不久,黛玉取笑湘云说话咬舌:

二人正说着,只见湘云走来,笑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一处顽,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

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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