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分离派”为命名的此次运动,提出“给每个时代以它的艺术,给每种艺术以它的自由”(Der Zeit Ihre Kunst,Der Kunst Ihre Freiheit)的警句,与深陷在惯习与时代错误中的文化正面相对,并提出了新的价值观与形式。新时代分明要到来,这些艺术运动冲击着世纪末的虚无主义,使人们看到可重新找回理性的曙光。
阿道夫·路斯从一开始便积极加入了这场艺术运动。但是他对分离派建筑师的被加工化的生活形态抱有疑问,最终致使他脱离分离派,并追求留下纯粹而本质的新时代精神。以奥托·瓦格纳为首的维也纳分离派建筑师(Sezessionist)的建筑观念和设计方法,有些完全停留在个人趣味之上,或者反而制造新的装饰。阿道夫·路斯确信新时代精神的到来,他认为,这些观念和方法对他的城市和新时代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
阿道夫·路斯在1908年写的《装饰与罪恶》(Ornament und Verbrechen)一文中指出,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原住民在身上文身或是涂上颜料并不是罪恶,但是现代人如果这么做就是罪恶,就是时代错误。他以此来定罪毫无意义的装饰,即装饰就是罪恶,它与今天的文化没有任何有机的联系,是毫无意义的,建筑师应该热衷于更深刻的本源。1921年出版的《对空虚的呐喊》(Ins Leere Gesprochen),是路斯在1897—1900年间文章的合集,书中他对维也纳这个虚筑的城市和同时代知识分子的虚荣表明了反对的立场。他在《普存琴的城市》(Die Potemkinsche Stadt)一文中引用了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在巡行途中用画着丰饶的农村景象的画布来遮掩恶劣的农村实际面貌的典故,来痛斥深陷虚荣和幻想中的维也纳城市和文化。
作为阿道夫·路斯的时代宣言,路斯住宅是路斯经过无数的旧建筑改造和室内设计等琐碎的建筑工作之后获得的位于维也纳市中心的居住和商业混合型项目。这样的建筑规模对于他来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后来变得更加深刻的路斯建筑观,在这个建筑中被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纯粹材料的使用,从道德层面上成为决定性建筑原则的对装饰的摒弃,以及后来他在住宅设计中的特点——空间的连续性,均在这个建筑里表现无遗。
作为戈德曼·萨拉奇西装店和住宅的这座建筑,完成于1911年。虽然外观是由屋顶、主体和基座做成的古典三段式,但排除了窗边的一切装饰,单由内部空间所必需的功能性外窗构成了建筑的整齐的外观。这可以说是他有意回归作为建筑原型的纯粹的古典形式,也是基于对本质的探求所达成的结果。为了自由分割内部空间,他采用了大跨度柱距的框架结构(Rahmen structure:柱和梁刚性连接,并以此为单位支撑建筑荷载的建筑结构系统,与钢筋混凝土结构、钢结构的开发同步,从近代开始被普遍使用),平面上也摆脱了一直从属于外观的构成,更加突出了经济性与实用性,呈现出彻底的合理主义形式。
这座建筑位于维也纳最具象征性和中心的地段——哈布斯堡皇室的霍夫伯格宫殿(Hofburg)所在的米歇尔广场对面。由格子窗自然组成的毫无装饰的外观,注视着由无比华丽的装饰所包围的皇宫,同时也是对误以为维也纳是被美丽的装饰所包围的市民意识的一种反叛。
可以想象,在这座建筑的实施过程中,曾形成了广泛的批评战线。批评主要集中在建筑的上部构造上没有任何装饰这一点上。“没有眉毛的建筑”或是“下水道井盖一样的建筑”,成为了主要的批评用语,甚至对路斯的房子抱有善意的批评家也开始认同这种说法。沉浸在贵族们颓废幻想中的维也纳市民的反对声,几乎导致针对这座建筑建设的颠覆运动。正面应战的路斯将维也纳市民邀请到座谈会,斥责道:“从前一个地方一旦出现了现代建筑,周围只是沉默。而如今怎样?不是所有人都在为此叫嚣么?我们的城市在一片叫嚣声中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