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板还专门上我家坐了坐,看望了我的老婆孩子。遗憾的是,他空手而来。我按自己的做人标准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空手。尽管如此,我并没有很在意,想着毕竟是台湾来的,可能礼节与我们不同吧。那天我岳父恰好在我家,他们还聊了聊。岳父有个哥哥在台北,四九年过去的,当时是国民党空军,后来是公务员,想着条件应当可以,但从来没回来过,可能是他在台湾另成家了,不好面对这边的亲儿子。前二年从台北寄来1000美元,是寄到我岳父这里的,大约是相信我岳父是高级知识分子,是处长,会比较公正地分配这笔钱。尽管如此,为了不给自己的弟弟带来可能的麻烦,他还专门列了份长长的名单,指明谁谁谁多少多少,其中在清华大学当讲师的侄女只分到10美元。好在那位讲师当时不在国内,正在美利坚合众国作为期两年的交流讲学,否则分到这10美元不知怎么想。我岳父还不错,分到100元,但岳父没要,全部给了他哥哥那一房的人,并且岳父好像还不高兴,说:"台湾人一定还以为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所以,今天岳父对孔老板的空手造访也见怪不怪。岳父好像比那位协作办主任更有见识,对孔老板不卑不亢,给我长了脸。
不知是岳父的长脸的缘故还是主任的盛情原因,或者是我老婆孩子的客观存在让孔老板更放心,总之,出差回来后孔祥儒对我更信任。表现之一是他经常让我去罗湖提现金。要用钱了,他就拿出一张取款单,在上面签上他"孔祥儒"三个大字,交给我,并让公司那辆拉货用的双排座跟着我,去位于罗湖的海燕大厦二楼一家外资银行取现金。最多的一次是取15万港币,一千元一张的票子,150张,将裤子口袋塞得满满的。说实话,我完全可以将它拿走,那个双排座司机根本就没跟我上来,海燕大厦附近不允许停车,车停得老远,我拿了钱跑到广州了他可能都不知道。如果孔祥儒为此找到我家,我老婆完全可以反过来向他要人,这么大的中国,他到哪找我?报案也没任何证据,没法受理,但我不可能这么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除非我永远不想做君子了。我还是要做君子的,所以没有这么做。说实话,有时想着他对小姐们的那个猴相,又觉得真该把他的钱拿走算了。
15
孔小姐告诉他哥哥,有十几万元对不上账。孔老板说:"到底多少?准确点,拿个清单出来,一笔一笔写清楚。"
总共是16万,恰好是笔整数,肯定被挪用了。
"董事长信箱"接到一封检举揭发信,说张国良已经在村尾租了厂房,并且买了设备,准备自己干了。揭发信没名没姓,不知真假。孔老板递给我,我说这有什么可考虑的?不就三分钟的路嘛,过去看看就行了。
村尾还真新建了两栋厂房,比我们现在用的厂房漂亮多了。新厂房虽然还没完全建好,门口的场地和道路还没弄平,却已经有工厂开始往里搬迁了。我和孔老板把脸凑到窗户上一间一间看过去,果然发现东面的一个大开间里安装着几台冲床。我们找到看场地的老头子,问宏大厂张老板的新厂房是哪间?老头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但也明显看出我是干部,孔祥儒是台湾人,所以很热情,马上把我们带到刚才我们看到冲床的那个大开间,说:"这就是。机器已经搬来了,过两天就生产。"我侧过头看着孔祥儒,发现他的蛤蟆眼已经变成了三角眼。
离开老头,我对孔祥儒说:"说话一定要兑现,找到那个写揭发信的人,发奖金。"
我们还没有找到写信的人,就有人先找到我们了。西乡万昌公司找上门来,讨要买车床的钱。孔老板说:"我们向来都是现金交易的,谁欠你的钱?"
孔老板让他妹妹拿出账本,翻出凭据,指给对方看:款已付了,这是凭据。万昌公司的来人将脸凑近些,说:"凭据上写的是'机床',事实是'冲床',这张凭据付的是冲床的款,车床的钱一直没付。"
我将凭据要过来看了看,说:"既然是冲床,为什么票上不写冲床,偏要写'机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