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再找不到一个省份能呈现出像江苏这样的特点,显著的地域经济分割和悬殊的发展落差。
江苏的富庶众所周知,但作为悖论存在的是,作为江苏10万平方公里地域的首尾两端,苏南与苏北的落差可谓触目惊心、令人不胜喟叹。一省之内,地域发展如此不均衡,江苏堪称典型代表。在江苏学界,有人形象地将之品读为区域经济发展的“碎片化”。一定程度上来说,江苏是最能代表中国的样本省份。在“最中国”的背后,如何填平经济发展的鸿沟,实现省域经济的统筹均衡发展,对于江苏的主政者而言,是颇费思量的问题。
江淮大地上的万千苏商,则是承载这一使命的重要角色。在逐利本能和成本、环境压力所选择的产业转移行为之下,苏商的“金钱脚步”暗合着政府的引导。
跨过长江去,向北,向北。
实力雄厚的苏南企业北上,其实不那么容易。传统以来,苏商的乡土观念不仅反应在少有跨省投资外,甚至在一省之内也是少有互动交流,各自安之若素地守着一亩三分地,不作它图。
即使企业在做大之后,想着跨出狭小的本土,更多也只是酝酿着是否有必要将总部迁移到上海去。
打开地图,江苏行政区划下的13个市,有10个临近山东、安徽、浙江和上海,3市靠海,8市沿江,江海文化在这里交汇;文化上,历史上为齐鲁故地的徐州和处于“吴文化”中心地带的苏州几乎风牛马不相及,苏南就是江南水乡,典型的瘦小、纤细、地地道道南方人的精灵秀气;而苏北的徐州、连云港,有着山东人的高大孔武和豪爽侠义。走访江阴时,很多江阴人认为与仅有一江之隔的泰州人有着“天壤之别”,在部分江阴人的语气中,还多少流露出一种对江北地区的不屑。
进军苏北,已不仅仅是弥补和缩小苏北苏南两地发展差距的简单问题了。超越了企业自愿与否的情感层面之上来看,江苏省内资本的“北向流动”将是江苏地方政府“新苏南模式”重塑与化解江苏经济发展“碎片化”症结的重要战略举措。
苏商北进,压力不惧,有现实的利益驱动,也有使命的担当。
进军苏北,首先凸显着出一个命题:苏南在经历了20多年的工业化实践之后,如何应对更高层次的产业竞争,以保持经济活力与张力。
我们先从苏南重塑说起。
“苏南作为传统的大型制造业基地,有很大一批占地多、能耗大的生产制造类企业。从苏南未来的发展路径和定位来看,现有产业结构必须调整,要从传统的制造业基地向以科技带动、高附加值的高精尖制造业方向转化。”身为江苏省政府经济发展专家智囊机构成员之一,南京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刘志彪教授表示,“苏南的传统制造业向苏北转移具有两重意义:增援苏北、重塑苏南。”
此种情形下,苏南传统制造业的转型与转移也就成为必要。苏南的企业家群体,面临两种选择:或者重新择地而居,或者配合上海定位,重塑产业形态,加强产业升级,提升技术含量,保持并维护以技术创新为根基的核心竞争力。
对此,许多苏商不乏清醒认识,比如江苏远东集团董事长蒋锡培。从传统电缆制造起家,做到如今120亿元的规模,但蒋锡培深知,除了在电缆制造技术方面不断更新,加强技术引进和自主开发外,还从近年起开始涉足具有产业关联性的新材料领域。“碳纤维本来是用于航天产业的,现在我们开发用于电力方面,这一领域的投入是为了确保我们具备新的增长优势。不进行创新发展,企业将随时处于危险之中。很多企业并没有这样的意识,满足于一城一池得失,守土不离,进取心不足。长远看,不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很多苏商的路子会越来越狭窄。”
苏南重塑的大背景下,苏南制造业向苏北转移,在政府看来是顺势而为的事情。既能让地理位置优越的苏南腾出空间,让位给更具竞争力和科技含量的产业。同时,产业转移也能充分带动处于工业化前期的苏北地区的工业经济发展。如此一来,二者兼顾,苏商在此中一肩双挑。这样的大势之下,每年从苏南流向苏北的资本都达到近千亿元的规模。
虽还有着诸多未知,但一场牵扯着苏南和苏北共同命运的商业流转不可避免地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