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南京的契丹谜踪
南北两宋,文治煌煌,武功乏力,其劲敌便是占据幽州及以北地区契丹民族所建立的辽国。
契丹,一个遥远的名字,人们除了可以在北京天宁寺辽代古塔的身影上找到一点比较具体的印象外,恐怕更多的是通过评书艺人的描述,想象当年让杨家将费力抵抗的“大辽国”那一番霸悍凶蛮的样子了。(图6云居寺辽塔)
谜一样的契丹,历经九帝二百零九年的辉煌风云后,似乎只留下名字了。
北京在辽代为陪都南京,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方城,它的西护城河今天尚可见,即广安门外的莲花河;北线在宣武门外新华社北面的受水河胡同,东面则在法源寺附近沿烂漫胡同往北,南面在白纸坊大街沿线。
如今,这座以广安门为中心的城池早已湮灭,但那时建造的庙宇幸有几座流传下来,使我们还能得以藉此想象当年红尘中的繁华。
相传辽时在整个南京筑五塔以镇五方,塔分五色,后来只有白塔留存下来,这就是今天我们还能看到的阜成门内妙应寺白塔。这塔太出名了,以致后来人们直接称寺为白塔寺。
辽时,白塔是为保藏释迦佛舍利而建,由尼泊尔人设计,塔所在的寺当时叫大圣寿万安寺。北京人特别喜爱这座美丽的白塔,还把它和鲁班联系在一起。
传说,有那么一年,白塔裂了,眼瞅着够悬的,可谁都没办法。一天,街上来了一位年纪挺大的白胡子老人,背着金刚钻,满胡同地吆喝:“锔大家伙!”有人把摔成两半的大海碗拿来了,他说小;有人把带破碴的瓦盆抱来了,他又说小;有人把有了裂纹的水缸扛来了,他还说小。老街坊们都生气了,这不是成心不收活儿吗?有楞头青就说了:“嫌小?白塔个儿大,你去给锔上!”
嘿,老头儿还真去了,到那儿就给锔上啦!
很多很多年,人们在街上走着,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白塔,大家心里都很踏实,因为上面有好几个大铁锔子在那儿牢牢地锔着呢。人们说,那是鲁班爷装成锔盆锔碗的老头儿给弄上的。
那巨大的铁锔子,到1978年重修白塔时在塔身的砖上发现了,一共七根。(图7白塔寺)
天宁寺里面也有一座塔,是辽代在北魏光林寺旧塔原址上重建的。它是我国典型的密檐式砖塔,北京现存最古的塔,八角十三层,总高57.8米,塔基周遭立式浮雕佛像,生动精美,冠于天下。可惜,从20世纪50年代起,紧贴古塔竖起一座烟筒,煤灰粉尘日夜侵蚀、威胁着这座辽塔,塔下破屋密集,穿过污水横流的窄院才能从夹缝中拍摄到图中精美的砖雕。好在这里正在修缮,山门那边已见清爽。(图8天宁寺辽塔)
非常可惜的是,北京城内西长安街西单路口东面,原有一处“双塔”,一高一低,犹如姊妹,也是辽代所建,阅千年而不倒。它们的位置,应该是辽南京城的东北角。元代初年,忽必列建造大都时它们恰在城墙“规划线”上,为保留它们,元朝政府下令让城墙向南扩出,把塔收在城里。
然而,这样一对重要的姊妹塔,却在20世纪50年代建电报大楼时把拆掉了。
金中都的美丽印记
北京的地位在金代得到更大提高,比之辽把北京作为陪都,金是倾全力把北京打造成国都的。
说来有趣的是,金人最出名的不是皇帝,而是大将兀术。当年,兀术就住在广安门大街。
辽南京在战火中已被金人毁掉。新的都城是在海陵王完颜亮手中建成的,这就是金中都。中都北线仍按辽南京旧城走向,东、南、西三个方面则分别向外扩,城垣东南角在今永定门火车站西的四路通,东北角在今宣内翠花湾,西北角在今会城门黄亭子,西南角在今丽泽桥凤凰嘴村。这是蓟城自东汉以来延续930年后的一次重要扩建,在它之后,元代的京城继续向东移动,明代又缩北展南,终于形成今天的北京老城区。经过比较可以发现,广安门地区始终处于几代都城的交汇地,那里是蓟城、辽南京、金中都、元大都和明清北京城“共有”的城区。
金中都自1153年建成,至1215年被蒙古军焚毁,仅存在了63年,却给我们留下了一笔非常丰厚的城建文化遗产,我们今天尚可看到的有:
名声颇著的燕京八景;
令远道而来的马可?波罗无比惊羡的卢沟桥;
以玉泉山为主的西山风景区;
北海皇家苑囿;
广安门边的鱼藻池……
燕京八景是一直传到今天的北京最具诗意的景区,它们是:居庸叠翠、玉泉垂虹、太液秋风、琼岛春阴、蓟门飞雨(后改称“蓟门烟树”)、西山晴雪、卢沟晓月、金台夕照。这些景区成为古代建筑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的经典,后来清代乾隆皇帝亲为每一个地方题词立碑。(图9乾隆皇帝碑“蓟门烟树”)
北京西山风景区风景殊美,最早在那里进行开发的是金章宗,他在那一带建有“西山八院”,现在的大觉寺就是当初的清水院演变而成。
北海本是高梁河水汇集的湖泊,位于中都东北郊,金章宗为这里定下具有浓郁皇家味道的名字:中心岛名琼华岛,湖名太液池。金灭北宋后,把宋徽宗在汴梁苦心经营的奇花异石、书画珍玩打劫一空,悉数运来中都,安置在琼岛上,装扮这一休憩之地。
而金代另一胜景鱼藻池却几乎被人遗忘了。鱼藻池位于广安门外鸭子桥附近,它紧贴金中都中轴线,是中都的一个重要的地理标志,历史上曾引发无数诗人骚客题诗撰文。这样一个让人神往的地方,现在叫”青年湖”,越来越小、越来越枯,已近于无。
金中都在北京留下的印记还有今右安门翠林小区内金中都水关遗址,现已建成博物馆,地下五米是金代南垣水关。广安门外万泉公园中,有金代城墙遗迹。
宣武区南横西街有一座金代的大圣安寺,是供奉金章宗和李宸妃的场所,20世纪60年代时还较完整,“文化大革命”中把寺里的瑞像亭移至陶然亭,明代塑像及壁画则尽行毁弃。今存山门和一座大殿,2003年笔者造访时恰逢牛街一带拆迁,古刹在一片瓦砾之中苍茫独立,无漆无色的本木斗拱雄风不倒,虽杂草覆顶,墙根便溺,仍气度横生。(图10大圣安寺遗迹)
身边的元大都
元大都,我们几乎不用刻意去寻,它就在我们身边,北京环城地铁之内都是元大都的故地;而且,它比这还要大很多,北线一直要到健德门北土城。
明时燕王扫北是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南胜北”的特例,燕王朱棣对蒙元实行的是齑粉政策,将元大都付之一炬,然后把北京城从北面收缩至德胜门一线。所以,领略元大都需要把视野放得更开阔一些,不能局限于今北二环路之内。(图11蓟门桥元大都遗址)
元大都是元灭宋金40年之后才开始建造的,历九年而建成,集中代表了整个东方文明的最高艺术水平和哲学理念。
大都最伟大之处在于她是一个“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的完整体系。人们谈到她的规划宗旨,总会提到《周礼?考工记》中的阐述:“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大都就是这一古老思想最完美的经典体现。
城墙
元大都也称“汗八里”,清代后期一些国外著述称北京内城为“靼鞑城”,指的便是元大都老城。大都所筑城墙用的是辽金旧法,以黄土石灰版筑而成,为防雨雪,城头以苇草覆盖。城墙之外有濠沟,环城一周。明成祖灭元后,把北京向南缩进三里,德胜门、安定门以北都成了荒地农田,土城反而断断续续地保存下一些。以南的土墙都包上城砖,坚固了许多,却在20世纪60年代被拆掉了。
我们去领略一下原汁原味的元大都城墙。
沿西直门北大街北行,过明光村就叫“西土城路”了,沿路都是我们要寻的西土城遗迹。北京电影学院附近的西土城遗址最好,树多人少,水清路阔,河道已用水泥板铺底封床,失去了自然形态,倒也整饬清爽。已越千年的土城高高低低,苍茫古朴,有的地方被人们用脚窝踩出台阶,积雪在树下经久不化。在这里,你能看到黄土最真实的色泽,闻到树和土的湿气,最切近地回归自然和历史的怀抱。
北土城遗址在对外经贸大学附近,现在也辟为公园了。沿它的东头往南,原是大都光熙门旧址,20世纪60年代时,土台还在,后来铲平铺铁轨了。铁路向北直行未往东拐的这一段,恰是元大都东土城沿线。
元大都城墙被明代所用的东、西沿线,20世纪60年代拆光,河濠填平,变成东、西二环路。南段在长安街南面一点,其东首有一个重要标志:观象台。这儿原是元大都东南城垣拐角,明正统七年,用其旧址改建为观象台,今天,它不但昭示着我国古人在天文学方面的伟大探寻,还意外地有着地标的意义,真是功莫大焉。(图12古观象台)
大都的城墙系统包括三个层次,土城、皇城和宫城。这一造城规范,上承辽南京、金中都,下传明清北京城。元大都的皇城将太液池(今北海、中海和南海)全部囊括进去,皇城内为三大组团,天子、太后和太子各有其宫,自然也各有宫墙。天子宫殿为“大内”,居太液池东侧,坐落于全城中轴线上;太后和太子宫殿在太液池西畔。整个皇城的东部与今东皇城根一致,西部则与今西皇城根一致。
今永定门外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建筑,名“燕墩”,当地人呼为“小皋”,是清乾隆时重建的元大都“五镇”之一的南方之镇。南方按五行属火,所以元代堆烽火台用以象征。晚清杨静山有诗说:“沙路迢迢古迹存,石幢卓立号燕墩。大都旧事谁能说,正对当年丽正门。”清代乾隆年间在建“新五镇”时,对旧五镇做了改动,在“南方之镇”燕墩上面竖立龙顶石幢,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乾隆皇帝题记御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