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玻璃窗外，安子来回踱着步，一本正经地和电话里的人较着劲。他的衣服在风里飞舞着，一漾一漾地。也许是累了，或者决定了什么，他终于收了话，一脸愧色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鸟儿昨晚受了点儿凉，就病了，非要我现在过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得先走了……下次，一定找机会弥补过来，先自罚三杯，然后再给今天在座的每一位鞠躬致歉……”

“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对面的男人假嗔道，一脸黏稠的笑。

“不能就这么走啦，至少先介绍一下……”说话的这位却是林姒玉，好像她还没被介绍似的，反倒有些焦炙。

“哦，林姒玉刚才介绍过，就不多言了。旁边这位娇小玲珑的小姐，是施耐德公司的秘书，娅芬。那位是我以前的同事，张幽冉。这位是白忆云，我的高中同学……他父亲很有钱的……不好意思，我真得走了。要不然，待会儿那位又该跟我急了……”

安子形式性地呷了口茶，便风驰电掣地走了。剩下几个半生不熟的人，在那儿面面相觑。

最可怜的就是白忆云了。远远地赶了来，水还没有喝上一口，就又要担心买单的问题了。是啊，安子走了，谁来买单？

……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白忆云望了一眼对面的张幽冉……他会买单吗？……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当然不能让女人去结账……

“什么鸟儿？”还是林姒玉打破了沉寂。

“就是他女朋友。我们的安子爱好颇多，给人取别名也是他一乐。”白忆云心里发着愁，嘴里应酬着。

现在走合适吗？把个买单的任务扔给张幽冉？……

“为什么是鸟儿？”女人在对面笑得很甜，甜得让人生厌。

“有一个成语叫什么，小鸟依人，所以安子便称呼依着他的女人为鸟儿了。当然，其中还有一层……或许还有两层……”

可是没有借口。我刚到，就走，没有道理的……

“什么？”

“……也许，这我就不该多嘴了……”

……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把我陷入跋前踬后的境地……总不能再把阿容叫过来买单啊，上次把他叫到Good Friend结账，就已经够狼狈的了……

“什么，什么，说啊……”娅芬也来添乱。

“其实，也没什么……”

白忆云突然就静了下来，定睛看着自己手上的表。

按道理，结账的时候应该礼节性地谦让一番，要不很糗的，像一个吝啬的小男人。可他谦让不起。有什么理由可以离开呢？……如果，如果现在有人给他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当然，这是个借口。

这的确是个借口……如果实在不行，他只有到收银台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当然，如果要走，就越早越好，趁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吃。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还是林姒玉。她的脸笑着，脸上的雀斑也笑着，一会儿堆到一起，一会儿又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