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的沉沦

一

白忆云回了家，让他母亲如了愿。他一个星期都没有出去，整日整日地关在房间里，放着吵闹的音乐。他母亲很担心，总去过问他，他在里面死活不开门，被敲烦了就冲他母亲嚷嚷：“敲什么敲，你烦不烦啊……”

母亲每日按时给他送餐，早餐，午餐，晚餐，都放在他的门口。他也并不按顿吃。饿得狠了，他也会吃，打开门拿母亲留下的食品胡乱地塞。

就几天的时间，房间里就落满灰尘。除了音乐，就是静，静静的满眼的尘灰，静静的他的眼神，静静的情感泛滥的旋涡，静静的他的身体没有阈限的散乱……一切都令人窒息却又井然有序。悲伤可以被随时铺展开，而无法被打断。

嘉茜的照片就放在桌上，他并不敢去看。他受不了她曾经的清纯澄碧和神采飞扬。他好像现在才明白过来，她死了。

她死了。她应该是死了。死就是灭亡，腐烂，是时间和空间消失的永远。

手机不停地在他身边响着。所有的人都在这个时刻想起了他，还有他欠的那些钱。

如果对她的爱或者只是一种假设，一种解释，一种对无情世事的反抗，或许他能得到一种解脱。但他知道，事实上不是。

他不知如何将自己从悲伤中拯救出来，如何重新虚假起来，去面对那些尘腻的现实。生活中，每个人身上都可以找到虚伪，分析出功利。他轻易地就可以识穿这些虚伪和功利。如果说他有些聪明，就来源于此。如果说他有些悲观，也源自于此。

他以各种姿势躺在床上想关于嘉茜的问题。他拟定了各种侦缉凶手的方案，也臆想出各种替嘉茜复仇的手段。方案一次次被推翻，手段也一次次被搁浅。想象的空间足够广阔，聚拢来放出去，也只是一种情绪的替代品。

如果，我那天成功地劝慰了她……如果，我打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然而也只是如果。

他母亲在外面成天惶惶不可终日，除了定时给他送餐，嘴里就只唠叨着：“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云儿到底怎么了……”又不敢去问他。

有一天，他出来了，一身素服，头发规矩着，脸色凄怆着。

母亲颠着碎步迎了上去，“云儿，还好吧？你怎么了？把妈妈担心坏了……”

她也的确可怜。父亲总是很忙，忙他的生意，忙他在外面养的女人，很少顾及她。只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守房子，等她的儿子。

“没什么……妈，我很好……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他努力送出一个笑来，笑得很愉快，很轻松，也很坚定。只不过这种坚定是浮夸的、轻飘的，找不到根基。

他突然有些感激他母亲。这世上也许便只有她会如此容忍他，哭骂由他去，只一味担心他。原本他认为自己是脏的，有时也自卑，可她将他供成了神，随他颠沛她的体力，流放她的情绪。

“你关在里面，做什么？”终是不放心，母亲又补了一句。

“闭门思过而已。”说罢，他启门而去。

他打算去嘉茜的父母家，最后看一眼嘉茜，当然也还要安慰她的父母。唯一的独生女儿去世了，想来他们一定也悲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