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忍辱负重

(一)

林峰找到工作了！为秦雄报单。那个时候还不能网上交易，大户下单就直接打电话到期货公司的交易席位上。南方期货在每家交易所都至少有两部座机，一部座机连盘房，另一部给大户用。

秦雄是没有时间天天看着盘面的，在期货公司大户室里坐着的大多并不是真正的老板，而是这些老板雇佣的报单员，说得好听一点是报单员，说得不好听就是“马仔”。“马仔”们往往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投资心态特别好，这大概和他们过着进门是天堂(可以装装大户的派头)、出门是地狱(收入低微回到现实)的生活不无关系。

此时身为秦雄“马仔”的林峰一个人坐在属于秦雄的椅子上，落地式的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秦雄的大户室在26层，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尽管在这光芒里能看到细微的灰尘在飞扬，但此刻的林峰更多的体会到了一种鲜有的宁静和高贵，他热切地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林峰坐了一会儿，面前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韩冰打来的，她说她和秦雄还在上海，过段时间才能回深圳，并告诉林峰，她已经安排了南方期货公司交易部经理何平教他如何报单和看盘。

林峰答应着，刚刚挂断电话，见到门口有位斯文的男子正在叩门，林峰回过身来时，那人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自报家门道：“我是何平，您是林总吧？”

林峰点点头，并没有因为何平称呼他为老总而觉得不自在，反而说话时还将声音抬高了八度。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一面可以很卑微懦弱，一面也可以很趾高气扬。迎面而来的这个何平似乎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平和，说话柔声细语，尽管是个男子却带有几分女人的造作。他头发梳得锃亮，和他脚下的那双皮鞋一样亮得可以照见人影。林峰突然想，如果把这个人放在古代，估计可以成为一个很有名气的男宠。

(二)

从与何平见面开始，何平的嘴巴就没停过，就像个卖瓦盆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林峰想，作为一个新人，应该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虔诚一点、更谦虚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看何平，就越觉得他的样子如同一只不停吠叫的哈巴狗。林峰一边私下里这样想着，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平也跟着林峰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好像是言归正传般道：“对了，林总，您是怎么认识秦总的啊？”

林峰就简要地把他到南方期货的经历讲给何平听。

“哦！原来您的贵人是韩总啊！”何平说着睁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韩总？”林峰惊愕道。

“是啊！难道您不知道？韩冰是南方期货的副总经理啊！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才来南方期货公司半年，就连升三级，她的职位是我们这些人梦寐以求的‘肥缺’！”何平似乎是又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

尽管对之前何平所说的“职场小事”，林峰有点不厌其烦，但有关韩冰的话题他却有种天然的好奇，这好奇就像刚掀开瓶盖的啤酒，嗞嗞地直往上冒泡。

“那秦总和她？”他继续问道。

“他们啊，据说秦总有一次被我们老总带来坐坐，在前台一眼见到年轻貌美的韩总，便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这之后，秦总就在我们公司开了个账户，他的资金多啊，为了保住他这个客户，我们老总也就借花献佛破格提拔了韩冰。但说实在的，秦雄确实是个大老板，有雄厚的实力，更喜欢一掷千金。”

难道这就是韩冰屈服的理由吗？林峰的疑问被何平一眼看穿，他接着道：“其实秦总也非等闲之辈，是真正的白手起家，现在他到底有多少钱，谁都不清楚！你可千万别以为富人口袋有钱，就会当然的慷慨，即便是遇到了美女。我相信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累积财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比一般人花费得少。人家花钱都是有的放矢，对值得花钱的人挥金如土，对街边的乞丐，他们连一分钱都不舍得给。”

林峰似是认同地点点头，眼前却不停交替浮现着秦雄那傲慢的脸庞和韩冰始终优雅的笑容。

(三)

秦雄属于那种自以为是、踌躇满志的人，这种人即使在最无足轻重的比赛中，也把失败看作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份。这位腰缠万贯的富豪习惯凭自己的本事，在生活中死拼硬闯地取得成功，他心里充满了特殊的优越感，以至于把任何其他的人尤其是没有生存能力的人不放在眼里。

即便再看不惯秦雄的做派，林峰也是一百个老实，他知道惟有埋头，才能出头。有一次秦雄说，林峰，你的红色领带和身上的西服一点都不搭，换一条领带。林峰就真的马上回家去换，然后，跑到秦雄的跟前问，这条蓝的可以吗？秦雄眯着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便应付似的点了点头说，可以，林峰表面上就会装得像个傻子一样憨憨地笑笑。

秦雄倨傲的态度明显让林峰感到，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狗。秦雄每一次需要下单时都是故意用一种睥睨的目光扫他一眼，再看看盘面，很少会说上只言片语，好像他是没有生命的木头似的。秦雄赚钱的时候，则会胡乱数几张钞票，扔在林峰桌子上，那态度就像把几块骨头扔给一只癞皮狗；而如果秦雄亏钱了，他就会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对林峰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