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节:冰清玉洁(1)

生还者 作者:曹洁


第二十章 冰清玉洁

(一)

韩清心事重重地走进电梯,心事重重地按了10层,又心事重重地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这间40多平方米的房间被韩清收拾得一尘不染,布置得古色古香,迎面是一幅发旧水墨画,东边靠墙放了一排书架,一个个小抽屉上面还留有写在纸上发了白的隶书。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韩清细细看着姐姐韩冰柔中带刚的墨迹,她默默地、耐心地、反复地看着这张隶书。父亲曾说过隶书讲求的是清丽雅秀,端庄严谨,所谓字如其人,姐姐唯喜隶书,可以想见她的性情,然而像姐姐如此理性的人仍会因为一段感情、一个男人而放弃了生命,韩清的眼睛忽然潮湿起来。在朦胧的视线中,她仿佛看到了苏州,回到了从前,那个她们姐妹共同成长的故乡周庄。

那里的小桥、流水、人家,宛如一幅墨迹未干的山水画一般,清新而温润。

她们的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画名人,母亲则是当地一家旺族的大家闺秀,两姐妹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读书绘画习字修身。可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在韩清10岁、韩冰15岁那年,父母带她们出门旅游时,父亲驾车时突发癫痫病,口吐白沫,飞驶着的车与旁边的护栏相撞,小轿车被撞得不成形状。父亲在病痛与剧烈的撞击中离开了人世。母亲则从鲜血中把受到惊吓的韩冰、韩清扶起,等到把她们送到医院,母亲也停止了呼吸。

父母死后,她们成了孤儿。从医院出来的韩清失去了水灵灵、爱幻想的眼神,失去了清亮亮、天真的笑声,她目光呆滞,茫然无神,她从来不和别的孩子一块儿玩耍,而只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

但是,韩清的自闭并没有妨碍她取得惊人的成绩,15岁就已获得十多个书画奖项,高中更是连升两级,17岁考上了复旦大学,可是那一年暑假,她昏倒在了回家乡的路上。

自从车祸后,韩清就有了轻微的心脏病,医生说以她的身体状况来看,不适合外出就学,最好能一直在家休养。

此后,韩冰阻止了韩清继续上学的打算,她说:“清,留在家里,姐姐去深圳打工赚钱给你治病。”

韩清望着姐姐远去的瘦弱背影,悲哀笼罩着她。在她的心中没有价值的生活就等于平庸的消亡,她甚至认为她连家中阳台上种的花都不如,这些花虽然柔弱,但它们仍有勃勃生气,仍郁郁葱茏,就是它们那按时地凋亡也是可爱的,因为至少它们留下了根或种子,它们为自己短暂的生命尽了力。而她呢?却只能就这样坐着,躺着,依赖着姐姐了此一生。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生命匆匆,稍纵即逝,而她的生活却一片苍白。

(二)

而与此同时在深圳的韩冰却过着忙碌不堪的日子。

韩清记得姐姐去深圳的那年是1993年。按照姐姐的话来说,那个时候期货行业如同“春秋战国”时期,几乎每隔一个月就有一家新的期货公司成立,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稀里糊涂地抱钱走进期货公司。

她说南方期货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立的,与其他内地期货公司不同的是,在深圳设立的南方期货具有港资背景。当富丽堂皇的南方期货的大门打开后,客户蜂拥而至,那场面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随着投资人的增加,期货经纪人就像“蝗虫”一样,每天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向各种各样的客户游说着。那时候做期货投资的人好像赌徒,他们一方面把金钱当成终身追求的目标,一方面视金钱如粪土……

韩清知道姐姐是不喜欢这种金钱世界的,但她没有办法,因为父母死后,姐姐就担负起了养家的重担,她像父母一样照顾和呵护着韩清。

在韩清的印象里,很快姐姐就做了南方期货的副总经理,收入在当时的深圳已经算得上是白领阶层了,过着很多刚来深圳的年轻人无法企及的生活。韩清不知道姐姐是如何那么年轻就当上副总了的,但是她知道这一切和一个男人有关,他的名字叫秦雄。后来,姐姐和这个男人相爱了,关于他们的爱情的细节韩清了解得不多,在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悲剧里,韩清只从姐姐的一次电话里知道了一个模糊的开头。那是1993年12月的一天,姐姐打电话过来:先是问了韩清的身体状况,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她在深圳的工作和爱情。

她说:“我的生活从他来到南方公司后,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里的“他”说的就是秦雄。

姐姐说的很平和,她讲话的语调不像是在和韩清聊天,而更像是在讲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她说这份情,不是偶然,是天命,无法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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