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美国带来了些什么?它对我意味着什么?……真的,你是谁,要对美利坚对话或歌唱?你是否研究过它的国土、民俗和人民?你是否学习过这片国土上的生理学、颅像学、政治、地理、骄傲、自由和友谊?还有它的底层和目的?
——沃尔特·惠特曼,《草叶集》,1938年被赖特引用在《建筑论坛》的文章里
赖特、考夫曼、卢斯还有赫斯特,他们都是流水别墅的吹鼓手,向美国人民推销着流水别墅,可到了最后,谁也比不上这座别墅自己做得巧妙。对流水别墅的大肆宣扬很快就被它的口碑传诵取而代之,很快,成千上万的美国人都知道了它,珍爱着它。
流水别墅究竟为什么如此吸引人呢?说美国人抵挡不住天才建筑师加上野心勃勃的客户这两个人的联手进攻,这话是很挖苦的——而且也说得不对。获得全球成功的类似例子还有:密斯·凡·德·罗和酒业大亨萨姆·布朗夫曼(SamBronfman)于1954年通力合作,在纽约市建成了西格拉姆大厦;再就是盖里与克伦斯携手合作,于1997年为毕尔巴鄂的古根海姆博物馆赢得了同样的隆誉。然而,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世界其他角落,只靠宣传攻势是推销不掉坏建筑的。天才建筑师爱德华·迪雷尔·斯通曾在1960年代初与富可敌国的亨廷顿·哈特福德(HuntingtonHartford)结成伙伴,兴建纽约的现代艺术画廊,批评家看见他们改头换面地重拾威尼斯风格,就众口一词地讥笑以待。
只靠金钱、野心和大肆推销,还不足以做成一座经典的建筑。经典建筑要能引起大家的共鸣。美国的每个执行总裁一旦亲眼看见了西格拉姆大厦都会想要这么一座建筑,同时,平凡的路人即使不能完全领会,也多少都能明白这是有人创造出了某种既新奇又珍贵的东西。普通人了解到流水别墅以后也想东施效颦,尽管出于明显的原因他们全都走不远。例如在1960年代,克雷格·哈珀(CraigHarper)拿流水别墅当作蓝本来盖莫比尔加油站(现在归了壳牌加油站),它至今还立在弗吉尼亚州斯泰福德附近的95号州际公路出口上。没人引诱或者贿赂哈珀去盖出这种房子来向流水别墅致敬:他这么做只因为真心热爱它的独特新颖。
流水别墅的悖论反映在时间方面:人们依例说它是超越时间化入永恒的,可它的出现全靠完美把握了时机。关于这座别墅有很多事情从来没人去深究过,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流水别墅是大萧条的产物。大萧条、卷入世界大战,这是让美国人热爱流水别墅的两大条件,同样也左右着整个1930年代的历史。这十年一路走来艰苦卓绝,导致美国人从根本上重新评价了自己所处社会的经济和文化基础,如果不把这一点考虑在内的话,无论怎么去估量流水别墅的“意义”,都必定徒劳无功。
媒体宣传大萧条就像他们宣传流水别墅一样起劲。若未经媒体名之以“大”,那么“大萧条”在大多数美国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连串互不相干的局部事件罢了。如果新英格兰地区的人们不听收音机、不看新闻纪录片、没见过《生活》上登的照片的话,他们对“尘碗”地区的旱情能了解多少、能有多关心呢?是大众传媒让他们去关心的,大众传媒还让他们去关心罗斯福和希特勒这些传奇人物,其实这都属于一回事儿。
要是不合天时,谁都别想出名,而流水别墅就合上了最好的天时。它恰好在大萧条达到最低谷的一刻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大萧条最糟糕的时刻不是1929年10月的股市崩盘,那只不过是个序曲而已:从就业和工业生产方面来看,大萧条是在1932年达到了最低点,此后这两项指数就开始回升了。到了1936年,工业生产总量已经高出了股市崩盘之前的水平。随后才是大萧条的真正深渊,1937年的11月和12月,生产情况和就业机会再度悲惨下滑,任何试探性的乐观主义都化为乌有。恰好过了仅仅一个月后,世间传开了关于一座名叫流水别墅的豪华新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