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股票和房地产是一对孪生兄弟一样,石晓雨和石晓晴也是一对双胞胎。她们是孪生姐妹。
石晓雨和石晓晴的出生纯属意外。不仅母亲怀上她们俩是意外,而且一下子生出两个更是意外。而如果不是一下子生出俩,按照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城市正式职工家庭一对夫妇只能生一胎,那么,不是没有石晓晴就是没有石晓雨。但到底是没有石晓晴还是没有石晓雨,她们俩争论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最终争论清楚。按照石晓雨的观点,她是姐姐,如果母亲当时没有生双胞胎,只生一个,那么当然只能是她,而不是妹妹石晓晴。
“如果那样,就没有你了。”石晓雨说。
但石晓晴不这么看。石晓晴认为,虽然石晓雨是“姐姐”,但她这个“姐姐”是假的,她才是真姐姐。
石晓晴这样说也不是倚小卖小,蛮不讲理。事实上,石晓晴确实比姐姐石晓雨早出生。她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几分钟之后,石晓雨才慢腾腾地出来,所以,她才应该是“姐姐”,石晓雨本来是“妹妹”,只不过按照中国的老传统和旧习惯,认为先生出来的是老小,后生出来的才是老大,理由是:越小越容易出来。因此,虽然明明是石晓晴先来到这个世界上,但却一直被当成妹妹,而后来到这个世界的石晓雨,却一直被当成姐姐。石晓晴不服,说这个传统和习惯与中国人说的“虚岁”一样,不科学,不合理,应该得到纠正,要恢复事物的本来面目。可是,石晓晴争取了二十多年,非但没有纠正过来,反而被来自美国的姐夫说服了。姐夫虽然也是华人,但不是中国人,因为他爷爷就是在美国出生的,更不用说他了,所以姐夫算是华裔美国人。但姐夫却说,其实中国的文化才科学,比如“虚岁”,就是把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的十个月也算进来了。
“难道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不该算岁数吗?”姐夫问。
当然应该算。石晓晴第一次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所以,”姐夫说,“中国很多看起来并不科学的传统和习惯其实是有科学道理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被彻底认识罢了。”
“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啊。”姐夫又说。
石晓晴更加无话可说。如果说,该怎么说?难道她说我们中国的文化赶不上美国?那不是不爱国吗?石晓晴是爱国的,而且她也确实相信中国人聪明,中国的文化确实比美国悠久。于是,从那之后,石晓晴不再坚持姐姐妹妹的事,甘愿当妹妹了。
当妹妹好,石晓晴自我安慰地想。当妹妹可以在姐姐面前耍赖皮,可以在姐夫面前撒娇,而如果当姐姐,好意思在妹妹面前耍赖皮吗?好意思在妹夫面前撒娇吗?所以,如今的石晓晴已经不再为姐姐妹妹的事情争论,并且进一步自我安慰地想,如果现在真让我当姐姐,让石晓雨当妹妹,我还不习惯了呢。
我们再说母亲怀上她们是意外的事。
简单地讲,是未婚先孕。
这在现在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在当时可是大事。
石晓雨和石晓晴出生在岳麓山脚下的长沙市第三人民医院。父亲石学礼当时是冶金部长沙矿冶研究所的技术员。母亲何竹青是湖南省艺术学校唯一的一届工农兵学员。之所以要说“唯一的一届”,是因为按照毛主席“七?二一”指示,恢复专业教育主要指的是理工科大学,所以一开始轮不到湖南省艺术学校恢复招生,等轮到他们,并且也照着理工科大学那样招收一批了,但还没有等这届工农兵学员毕业,毛主席逝世“四人帮”倒台,国家拨乱反正恢复高考了,所以,何竹青她们就成了“唯一的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