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觉得场中越来越阴沉可怖。

他仔细看了看祭台，那上面雕刻着各种狰狞的头像，还有一些机关锁扣，灰黑中透出一抹血光。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他捅了捅旁边一个堂倌，“卖就卖，还搞这么多名堂？”

那人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无方摇摇头。

“蠢货！”那人高兴起来，“你着个屁急，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热烈的掌声响起。

汉轩楼大掌柜李多笑眯眯地走上台，给大家抱了个团揖。

众人急忙回礼。银蛮人以手抚肩，微微低头；昊族人双手交叉，扬起下巴；海族人手掌朝下，又翻转朝上；桃源人则两手轻轻一搭，平举齐胸。举目望去，场内场边、层层看台上，众人都用五花八门的礼仪回敬着，连那些靓丽的红姑也都道着万福，看上去十分壮观。

“各位，别来无恙。”

李多腰身挺得笔直，一边朗声问候，一边扫视场中。众人触到他的目光，心中无不一凛，喧哗声、唿哨声很快停歇下来。

“李某谨代表我英风帝国，感谢各位纵横大陆、南征北战的剑圣、法师、仙师、海将！此等大典，举世关切，是我英风献于全大陆的一份厚礼，也是我等精诚交往、共享美景的良机。在此，敬请大家笑纳。各位想必已经等不及了，李某也不多言，请我帝国栋梁，安德鲁大国师，致辞。”

一个枯竹竿一般的老男人，罩着一件缀满白亮银饰的黑袍，戴着一顶血红的狼毒花冠，颤巍巍走上台来。在他身后，跟随着八名峨冠博带、气质高华的俊美男子。

“天哪，这不是那位跨越生死、造福苍生的大国师吗？”一个风骚少妇对搂她入怀的白衣公子说。

“装神弄鬼，我也会，”白衣公子一甩发带，哗地展开一面描金玉扇，“想当年，本公子纵横大陆的时候，哪里有他的名号！”

少妇满眼倾慕，还要说什么，一股阴寒的威压从台上散发出来，笼罩住所有人。全场顿时陷入寂静，连那些狂暴的地龙都安静下来，不敢再咆哮了。

国师两手抱拳，轻轻举起。

一副一丈见方、光华夺目的淡金御旨凭空浮现，悬在众人的头顶，微微闪烁着。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奉天承运，日月昭昭，天恩浩浩。唯我英风，禀性笃敬，立念肫诚，恭祀天、仙与神、鬼，厥礼均重，姓氏各殊，礼皆随俗。今有恩遇，得以令吾之爱臣执掌千生之大典，当恪尽职守，不得有丝毫懈怠……”

国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李多满脸是笑，出现在胡大少主身边。

胡大少主一把抓向他，“大掌柜！大！大！”

“大少已经等不及了？”

“还！行！还！”蛮子咧开嘴，浓烈的口气把周围几桌熏得几欲作呕。

李多笑了笑，“大少看上了几个呢？”

“有，你，多少！全要！我！”

周围顿时大哗，尤其是金耗子那些手下。

“果然是大手笔。这次大典，精灵足足有三十个之多，大少要包圆？”

胡大少主一愣，“三，三十？吃不了！头十个！头！”

“大少吩咐，敢不从命？”李多微微一笑，“十万金币，多谢惠顾。”

“不少！你！放心！给！肉，哪里？大师，宋！哪里？炙肉！要，这个！吃！”胡大少戟指那个雪白的幼小精灵，吓得她不住哆嗦，“乳！她！双乳！”

国师念完御旨，收起，脸色变得庄严起来。

“生命在于更新，更在于修补，世间万事，莫不如此——”

他的语调阴柔地起伏着，就像在吟诵诗篇，“普天之下，从帝王将相到土鸡瓦狗，都有生存的权利。唯有西方的埃尔蒂斯，已经成为罪恶萌生之处——”

众人渐渐听得入神了。

“本人来自遥远的群岛，必生之志便是拯救苍生，修补生命，为迷途的灵魂指引一片乐土——”

国师垂下头，语调里充满了伤怀，“把精灵一族，定为猪狗牛羊、花鸟鱼虫是一种创举，更是一件无上的善事。无论银蛮还是大昊，得到精灵，享用精灵，就能让民众欢歌，让天下安宁，不再有痛苦，不再有迷茫——”

两边各走上几人，是那些俊美的跟班，手捧三足铜爵，缓缓跪倒，以酒洒地，又站起，交换铜爵，变换位置，再跪，再洒，再站起。两人走到国师身后，手作兰花，拈起酒滴，轻洒于他肩头，又洒向头上的狼毒花。酒一沾，花瓣霎时绽放，映衬着枯瘦焦皱的脸庞，显得异常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