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马6从食堂后面绕过来时,武元的胳膊还搁在车窗上,腰板折成一个钝角,肩膀几乎全部要钻进车内。幸而现在已经过了晚课高峰,南区里没车子出来,自行车也不多,两台马6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排着,也不会有人抗议。
过了两分钟,武元终于从魔窟全身而退,钻进了程让的副驾驶座。程让看着前车重新启动朝大门开去,问:“她倒没请你进去坐坐?”
武元整理着小四刚刚填完的车主协会表格和联合签名信,故作一脸惶恐:“上了她的车,我可就清白难言咯!——你猜猜,这小四叫什么名字?你肯定猜不着。”
程让扬扬眉毛:“怎么?很纯情?”
武元的表情像抿了口陈年老白干:“纯得跟自来水一样。”
程让笑着擂了他一拳,夺过表格扫了眼,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廖梦洁。
此刻有着纯情名字的廖梦洁正和他并驾齐驱,程让看着隔壁马6那扇纯反光玻璃的车窗里映射着自己的马6,感觉宛如视觉系画家的恶作剧作品。他相信那扇车窗后面的女子也在看着这边,便率先摇下了自己的右窗,索性让她看到自己。
但对方显然没有接受他的暗示,车窗还是没有摇下。反倒是程让发现它们后面忽然又出现了一辆车,是台红色的乐驰,并不超车,也是缓缓跟着他们。接着又出现了一辆香槟色标志和乐驰并行。再过了一小会儿,白色的TT也出现了,然后是一辆奶黄色的酷派,再接下来是黑色的本田CRV……短短15分钟内,四五台新车出现在车龙里,而程让没有记错的话,这些都是当初他和武元去拜访游说的小四们的座驾。
因为每排车的前后都保持着适当距离,车队拉得很长,车头未必看得到尾巴的情况,程让立刻掏出手机打给武元:“我们的革命队伍又扩大了。”
武元获知情况后,不知道是因为规模上涨的喜悦,还是革命队伍不再纯洁的尴尬,声音听起来分外复杂:“这下真的搞大了……”
挂了电话,程让扭头看看后面,发现似乎又加进来一辆奥迪A4,转回头的瞬间,却瞥到右车窗外空无一物。再定睛一看,原来廖梦洁的马6在他刚才打电话的工夫拐进了通往西门的岔道,加速消失在程让的后视镜里。这自然不算变节和脱逃,她本来就不必过来。但忽然消失这一手又可谓神不知鬼不觉,符合了以往她特立独行、不拘一格的驾驶风格。
原本跟在廖梦洁后面的标志207眼见空当,却也不插上来。显然,她们也不想和车主协会的老会员混在一起,任由示威车队宛如缺了一颗门牙。
到底不是一路人,程让想。但廖梦洁呢?
她与众不同,不,是与众不同中的与众不同。
她究竟算是哪路人呢?对汽车的选择和自己一模一样,而且,还有那次主动包揽责任的古怪行为……
程让给自己点了支烟,摇上右车窗。而在他的后面,继续有一些小四开着车子悄悄加入队伍,原本就冗长的队伍越发壮大。那一刻的阵势可谓感天动地,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