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慵懒的笑声沿着长长的电话线,从听筒口钻进她的鼓膜里,耳道里,并像生出自由意志似的,刹那间穿透她的天灵盖,嗡嗡的一波酥麻从心底泛起,四肢不由一阵战栗。
这,就是刹那的感觉吗?
“你到底说不说话啊……”
她从来没有这样撒娇过,傅迦真是不舍得开口。
“嗯,吃饭了吗?”
“没有,正要去你就来电话了。”
“那你赶紧去吧,回头我再打给你。”
白洛洛笑道:“回头?回头你打得进来吗?我这里比午夜寂寞之声都热线。”
傅迦叹息道:“是啊。我一上午推了三个会,专心坐在这里给你打电话。手机你不开机,座机现在才打进来,太难为我了。”
白洛洛但笑不语。
傅迦笑道:“得了,不聊了,你吃饭去吧,吃完拔了电话线,歇一歇再工作。”
白洛洛说:“嗯。”
答应归答应,却还是不肯挂掉。两人各自默默握着电话,谁都不愿作声。
终于傅迦硬下心肠:“听话,吃饭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白洛洛说:“好。”
傅迦又道:“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不知道你计划什么时候履约,反正今天晚上我有空。”
白洛洛说:“行。”
傅迦不禁失笑:“傻了啊你。晚上我去接你。我挂了啊,不然你不吃饭。”
他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说挂就真的“嘟嘟嘟”挂掉了。
整个下午,白洛洛都十分不在工作状态。客户气势汹汹地嚷嚷十句,她如梦如幻地反问一句:“嗯?”
不过这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许多客户嚷嚷的目的仅仅只是嚷嚷,并没有什么实质意图,所以白洛洛这样逆来顺受的态度让他们十分受用,骂够了以后又纷纷赞扬“白小姐的职业涵养真叫人佩服!”
临近下班时白洛洛拔掉了电话线,跟林中师请假:“老板我要早走一会儿,电话都转移到你手机上了。”
彼时林中师正在默默地独自舔舐伤口,摆摆手随她去了。
公司楼下就是一家购物商场。
她嘴里说不擅打扮,实则从小随母亲出入高档购物中心,平日衣着虽然低调,品位修养却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她对导购小姐说:“这条裙子,我试2号。”
试衣间里有穿衣镜,镜中女郎眼神璀璨,脸色潮红,身段起伏窈窕,说不尽的风流诱人。
她蹬蹬倒退两步,一跤跌坐到了椅子上。
——白洛洛,你在干什么?
唐笙怎么办?
手机上的未读短信已攀升至三百多条,而闪烁的小信封还在不停地提示她新短信无法接收,显然内存已被挤爆。
你会给一个你不在乎的人发这么多短信吗?
是的,整个青春时代都是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他几乎成了她的责任,他就是她的第三个亲人。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她一点儿不怀疑他这几天过得痛心疾首,茶饭不思——不不,没有她的照顾,他就是想思也没得思。
她终究脱下了那条裙子,换回自己大堂经理般的西服套装。
父亲说做人应该从一而终。她狠狠地咬住嘴唇,一切到此为止,生活终将回到正轨。
所以她不是要和傅迦开始,而是结束,这是一顿最后的晚餐。
傅迦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白洛洛,却没叫她,只静静地看着她左顾右盼四下寻找他的样子。
跟小时候比起来,她长开了。小时候总是怯怯的,眉眼里跟母亲好像还有点儿像。可是现在的她,单说漂亮完全不够形容,她变得从容,大方,自信,具有都市职业女郎的所有优点,举手投足魅力四射。她现在谁都不像,就像自己,万水千山,天上地下,只这么一个白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