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菩萨行》初品中,广泛赞叹了菩提心(bodhichitta)。寂天菩萨开宗明义便说:我们确实能开发出自己最优质的部分,并助他人也达到此一境地。菩提心是人类本初的智慧,可以去除世间苦恼。
菩提(bodhi)意为“觉醒”(awake),即自凡常、痴惑的心解放出来,也从视众生为个别独存的妄想中解放出来。心(chitta)则指“心智”(mind)和“心灵”(heart)。根据寂天菩萨及其之前的佛陀的教导,快乐和平静的关键,就在于菩提之中的平等无分别智和良善心灵。
寂天菩萨以传统的四句偈展开教示。首先,他表达了感恩与尊敬;其次,他矢志要完成本论;第三,他表示谦卑;在第三颂中,他激励信心。这种礼敬颂的形式对那烂陀的比丘是再熟悉不过了,然而其个人风格和蓬勃生气却使本论独一无二。
礼敬佛、法、一切佛子,
以及所有令人尊敬的时贤。
如今我将依据经教简要宣说,
如何入手受持奉行菩萨学处。
卷首偈颂为皈依“三宝”——佛、法、僧。依传统的说法,历史上的佛陀是楷模或典范,法是他的圣教,僧是声闻比丘和地上菩萨。然而在此,寂天菩萨将我们所理解的三宝赋予更深的意涵。
佛自然包括一切佛,但亦指我们的潜力(译注:指佛性),我们也有潜力从自我中心所产生的希冀和恐惧中解脱出来。我们与生俱来就有权利拥有一无所限、体见实相的喜悦,因此寂天菩萨并未礼敬身外之物,而是礼敬他证悟的能力。他崇敬已证悟的圣人,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证悟圣人所证悟的实相。
法不但指书写和口头的教授,亦指现证的真理。更直接地说,就是如实未经改编的生命。无论什么发生在我们身上——好或坏、快乐或忧伤——都可使我们不再一味只顾自己。如果我们善用一直都环绕身边的各种机缘,那么,一切都是佛法。
佛子指善根成熟的僧团,具足伟大的智慧与慈悲,但也包括初发心的凡夫菩萨。所有不再只看重自我,并且努力关心彼此的人,都是佛子。
最后,他对所有令人尊敬的时贤表示感谢,礼敬在修行道路上助他一臂之力的师友。
在传统的礼敬颂之后,寂天菩萨铺陈主题并决心排除万难完成开示,接着,他将依据经教呈现他由佛、法、僧及其他上师处所学到及所了解的佛法。
下定决心后所产生的力量,往往大的出人意料。但在我们下决心承担任务、将其贯彻始终的过程中,总不免有所犹豫和踌躇。须记得寂天菩萨是受僧人之请而开示,其实僧人是要羞辱他的。一想到听众,他不免战栗,因此他召唤无我的勇气,不受威胁,勇往直前。
这部入行论均为前贤已说,并无创见
我也才疏学浅不擅词藻;
因此我丝毫不敢奢望著述利他,
造论主要是为了抒发我的理解。
谦恭也是经教的传统,寂天菩萨表示他清楚骄慢的过患,也知道如果心中充满傲慢,即使佛陀坐在面前,也不会得到任何利益。
然而,谦恭不能与自尊低落混为一谈。当寂天菩萨说我才疏学浅不擅词藻,他并非藐视自己。在西方,自尊低落之所以如此普遍,实肇因于对个人不足之处过于执著。寂天菩萨决心不划地自限,他只是足够谦卑,知道自己哪一关过不了;也足够智慧,了解有法门可以超越。
在第二颂的最后一行中,寂天菩萨解释,他原为激励自心而造此论,从未梦想与人分享。
我的信心,将因而增强,
并习以菩萨行。
他人若有缘接触本论,
愿他们如我一样得到法益。
在第三颂中,寂天菩萨以信心来完成传统的礼敬颂,造此论并奉行其文义,带给他莫大喜悦。一想到他的省思现在就可能有利于人,使他更为快乐。在欢喜和感谢的心境下,寂天菩萨开始讲授本文。
暇满人身甚难得,
不应虚度此生!
若未运用成自利,
何时再遇此良机?
以佛教徒的观点来看,人身是非常难得的,寂天菩萨假设我们了解人身的珍贵,以及人身甚难得。他鼓励我们思惟自身的优势,把握机会用这个生命做有意义的事。
然而,这一生忽忽如白驹之过隙,未来无人可知。我已与僧团师兄师姊一同老去,我看到许多朋友死去,或在身体、心智上遭逢剧变。虽然眼前我们的生命看起来离完美甚远,然而我们有绝佳的机会,我们有智慧,有老师和法教,至少有意研读经论并从事禅修。但我们之中有些人可能会在今年结束之前死去,有些人可能会在五年之内由于病重或过于痛苦而无法专心研读佛教经论,更别提依教奉行了。此外,许多人会更加沉迷于追逐俗务——花上两年、十年、二十年或余生——再也无暇从只顾自己的桎梏中超脱出来了。
未来的外在情况如战争或暴力,也许会当道,使我们没有时间诚实地自省,这极有可能发生。再不然,我们可能堕入过多享受的陷阱。当生活安逸、奢侈而舒适,不会有太多的痛苦让我们从世俗引诱中掉头,我们就会顾盼自得,对众生的痛苦冷眼相看。
佛陀向我们保证,人身是最理想的,苦乐刚好参半,因此我们不在虚掷这珍贵的福报。
就像在暗夜中的一道闪电,
照明乌云所遮蔽的一切;
同样,由于佛陀的威德力,
世人会萌生短暂的善念。
看啊!世人的善行全然脆弱,
除了圆满的菩提心之外,
什么也不能够抗拒
恶念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