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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相斗(1)

潋滟江山 作者:楚妆


第二十九章 相斗

校场比武之日,连附近的道路上都是人山人海,老臣们都说,堪比三年前秦将军自晋北归来时天子在校场阅兵的盛事。当时践踏死伤无数妇孺,御史大夫进言从此取消了阅兵盛典。这次就没敢遍告民众,只有官员、家属前来,却也把校场挤了个水泄不通。

秦文一人一骑立在硕大的校场正中,银甲素衣,俊逸无双,却又威严不可亲近,目光所及之处立刻鸦雀无声,在场中站了半晌竟是一直没有人下场跟他比试。

赵恒岳带着几个要臣坐在正中的看台上,如此盛事,大家全都穿戴整齐,重甲在身。陶花坐在大王身边,从头到尾就一直痴痴看着场中。赵恒岳几次跟她说话,也无非是体贴问问她冷暖天气、是否劳累,她都要隔上一阵才能反应过来。

眼看太阳升至了正中,大家用饭休息完毕,回来又一直看着太阳渐渐西沉,竟是终无一人下场。郑丞相看着那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只剩最后一缕余光在外了,哈哈笑道:“秦将军这勇名果然是威震四方,居然无一人敢下场,看来公主这良缘已成。”

话音刚落,太阳刚要将最后一缕余光也收去来结束这一天时,猛然一人拍案而起,喝道:“备马!”

周围人等全都转过头来向着声音方向,看见赵恒岳已然站起,大踏步走下场去,在侍卫手中牵过自己的战马飞身而上。

到此时,全场都已经看见,他一身黑衣金甲,疾驰到校场中央,马已经勒住时,衣角的十二章纹还在夕阳余辉中闪闪舞动。

郑丞相呼叫不及。陶花大惊起身也要下场,林景云在她身后轻轻拉住,“公主,你此刻下场去劝,不但劝不下,恐怕他二人还斗得更狠,此事也必然成为坊间笑谈。”

陶花顿足,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郑丞相已经跑了下去,远远地叫二人住手,那二人哪里肯听,竟然一句话不说就战在了一处。

郑丞相大呼小叫都没有用,回身向陶花招手比划,她立刻会意,取出弓箭以三支铁箭大力射过去。她坐在正中的看台,距离本就很近,这三支箭的力道便足够将两人兵器荡开了。

郑丞相趁着这短短兵刃不交的间隙,赶紧对两人说:“马上兵刃太过凶险,你们真要打,就空手到地上摔跤玩吧。”他已经知道劝不住两人,所以退而求其次了。摔跤是军中常用的训练项目,既可比试,又没有致命伤害。

他说的倒是实情,马上两人便一起跃下,远远扔开了兵刃,站到校场中央。四目相对,如骤逢的猛兽,彼此试探着挪动脚步,寻找着最佳的攻击点。

这一架一直打到天黑,看台上众人早已惊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校场内寂静如空谷,只有两人的扑击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天黑之后,有侍卫挑灯过来,主台上众人早已经走到近前灯下来看。劝退之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只是郑丞相却不再开口了。

灯光下两人都是滚得一身泥土,仍是胜负难分。秦文自幼便得严父教诲,招势间有章有法,看台上时有摔跤教习忍不住赞叹,跟周围兵士讲解他这一招如何精妙。赵恒岳招数狠辣,他幼时混迹街头,各样不要命的打法全都学会,来周国后又有名师指点,勤奋刻苦,又兼天生高大,竟是不弱于秦文。

慢慢地,两人俱都力尽,此时秦文便开始占些上风,因为力尽之时,招数精妙就变得尤为要紧了。眼看着秦文一个翻身将赵恒岳压在了身下,他以身躯压住他的双手,而后自己的双手伸到他脖颈之中。平时的摔跤比赛到此时底下的人就会道声“输了”起来,然而赵恒岳却硬是不说,秦文手上就渐渐加了些力。

陶花紧咬住嘴唇,看他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刚要出言示警,却先听到了秦老夫人无比低沉的一声“文儿”。

秦文的手顿时一松,便在这一松的空儿,赵恒岳翻身而起一头往他胸口撞过去。两人一齐跌倒,全都在地上喘息,一时间竟都起不来。

郑丞相急命侍卫将两人隔开,再抬两幅担架过来,而后他与秦老夫人对望一眼。秦老夫人也是习武出身,懂得观战,她轻叹口气,“这一跤,算是和了。”

郑丞相也点头,“正是。”

陶花一直看着他二人打斗,知道赵恒岳受的伤要比秦文重,他用的全都是不顾自己而硬使蛮力的打法。她就先走到他担架旁边去看了看,问问他有没有骨伤。他只是看着她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再回头看看秦文,他眼神冷冷地,满身泥土却一样高傲,躺在担架中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你立刻从宫中搬出!”

陶花愣在当地。人群已经散去,明月高悬,夜空万里无云。

她把前情回忆一遍,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如此清楚明白。他待她的心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也从来不是闹着玩。

神思飘忽时小金到了面前,低声禀报:“将军刚刚交待,公主先住到秦府去,他已经吩咐人打扫房间了。”

陶花转头交待侍卫:“我今晚住到秦府,你们去宫中帮我拿随身的东西。”

林景云皱眉,“这大半夜的……”却不敢违拗她,带了几个人走了。

林景云刚刚离去,郑丞相疾步从一侧跑过来,到陶花跟前深深一揖,“公主,老臣有些话,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公主。”

陶花知道他是个明白人,便点点头,“丞相有话但讲无妨。”

郑丞相还没说话,人先扑通跪地,陶花急忙伸手去扶,他却是不起,只是微微叹口气,缓缓言道:“这从古到今,便流传有无数倾国倾城的故事,妲己妺喜、褒姒西施。也有人治国不力,就把罪责都推到女子身上,说是红颜祸水。老臣从来不觉得这祸国之罪该由女子承担,正如古人所说,‘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只是,老臣却觉得,若能有一个贤明识大体的女子辅助督促,这本该亡国的或许就有了转机,这本该疾苦的天下或许就成了太平盛世。”

陶花站在当地细心聆听,一言不发。

郑丞相伏头于地,声音低了下去,隐隐约约听到他说:“大王是我和先太子教导出来的,政事上一向明白,也懂得广施善行;可是他本性却有些随他生父的暴烈,不顺心时会发作一下,自从与公主情苦,那是时不时便要发作,无辜杀人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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