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①和休谟②等思想家从感官开始研究;与之相反,马克思则探究感官本身源自何方。答案或许是这样:我们的生理需求是历史的基础。我们拥有历史,因为我们是需要源源不断获取物质的生物。而就这个意义而言,历史对我们来说就是本然的状态。在马克思看来,自然和历史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然而,当我们的需求卷入历史之中时,它们也在不断变化。比如,在满足某种需要的同时,我们发现自己又在创造新的需求。整个过程也不断塑造并完善着我们的感官生活。所有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我们不仅满足基本需求还有其他的欲望,不过欲望这一部分是弗洛伊德的专攻,就与本书主旨无关了。 ①约翰·洛克(John locke,1632-1704),英国哲学家,被誉为自由主义之父。
②大卫·休谟(David Hume,1711-1776),苏格兰哲学家,历史学家,经济学家。
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一部完整的人类的故事。事实上,这个故事就是我们自己。动物没有欲望,不能从事复杂劳动或者进行复杂的沟通。它们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重复自己之前的行为,而它们的生活是由自然周期所决定的。动物的意识里并没有马克思所谓的“自由”的概念。在马克思看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自主能力是人类的本质特征,但历史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行使这一能力。他们根本没有条件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相反,他们的生活基本上被沉闷的阶级社会周期所左右。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如何予以矫正,是马克思工作的全部内涵。这涉及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如何在满足生理需求的基础之上,获得自由。这意味着我们不再像獾那样的动物,而更像我们自己。马克思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获得自由。一旦我们都进入了自由的国度,我们就得自食其力,马克思主义的使命也就结束了。若非如此,怎能算是自由?
如此说来,只要仔细观察人类实际行动的方式,就可以避免哲学家的二元论。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体就是一种物质客体,部分属于自然,部分属于历史。但它是一种独特的客体,与白菜和煤桶完全不同。一方面,它有能力改变自身处境;另一方面它也能把自然转变为自身的某种延伸,这是煤桶所做不到的。人类的劳动把自然转化为我们身体的延伸,这就是我们所知的文明。人类社会的所有机构,从艺术画廊到鸦片烟馆,从赌场到世界卫生组织,都是具有生产性的身体的延伸。
同时,它们也是人类意识的体现。马克思曾写道,所谓的“工业”就是“一本打开的人类意识之书,是以感官察觉到的人类心理”,而马克思这里提到的“工业”使用的是最广泛的意义。身体之所以能做这些事情,是因为它拥有超越自己的能力——改造自身与它所处的环境,并与同类建立复杂的关系。这个开放式的过程就是我们所知的历史,而做不到这一点的人体就是我们所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