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忧郁的季节
巧妙操纵孩子的家长通常在假日大显身手,他们散布负罪感就像散布圣诞节的喜庆气氛一样。假日往往加剧家庭中已有的冲突。许多人非但不企盼假日的欢乐,反而发现自己害怕假日常常带来的家庭紧张关系的升级。
弗雷德——我的一位患者,27岁的杂货店职员,同时也是家里兄弟姊妹中最小的——给我讲了一个经典的母亲用巧妙的手段操纵他的故事。
我母亲把我们都回家过圣诞节看成一件大事。去年我在一次无线电比赛中获胜,获得了一次免费去阿斯彭度假的机会。我真是太激动了,因为我自己根本花不起钱参加这样一次旅游。我喜欢滑雪,而且这还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机会,可以带着女朋友到一个很棒的地方去。我们俩平时工作都很累,这次度假听起来像是去天堂。但是当我把这消息透露给母亲的时候,她那样子就好像谁刚死了一样。她的目光蒙上了一层阴影,嘴唇开始发颤,好像马上要哭的样子。然后她说:“好吧,宝贝,你玩得痛快,可也许我们今年连圣诞节的晚宴也吃不成了。”我听了这话真觉得自己成了卑鄙小人。
我问弗雷德他最后到底是否成功出行。
是的,我去了。但那是我一生中最糟的一段时光。我的情绪坏极了,总同女朋友吵架。旅途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通电话,同母亲、我的两个哥哥,还有我姐姐……我一路上只是道歉。惹这么多烦恼,真不值得。
直率地讲,不管怎么说弗雷德还是去了,对此我感到惊讶。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多半极力避免使自己感到内疚,为此他们会放弃旅行。巧妙控制子女的家长们是制造内疚感的大师,弗雷德的母亲也不例外。
当然,没有我,他们也吃了圣诞节的晚餐。但母亲心情过于沮丧,40年里头一次把火鸡给烤煳了。我接到了姐姐三个电话,告诉我自己是怎么毁了家里的传统的。我大哥对我说,因为我不在,大家觉得上当了。我另一个哥哥也把罪责推到我身上。他说:“我们几个孩子就是妈妈的一切。你想她还能过几个圣诞节?”那口气就好像我在她病老时遗弃了她或怎么样似的。这公平吗?苏珊,她现在60岁还不到,身体好得很。我想这话他是从我母亲那儿直接学来的。我可以这么跟你说,打那以后我再也不盼圣诞节了。
弗雷德的母亲不直接向弗雷德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是利用她的孩子们替她这样做。对于巧妙操纵孩子的家长来说,这是一种极为有效的策略。请不要忘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避免直接的对抗。弗雷德的母亲自己并没有出面谴责弗雷德,而是在圣诞节晚宴上扮演了殉道者的角色。哪怕她在报纸上登个广告,也不会比这种谴责更有力量。
我对弗雷德解释说,他母亲和他的兄弟姊妹们圣诞节过得黯淡无光完全是咎由自取,弗雷德对此没有责任。妨碍他们为出门在外的弗雷德干杯,使他们失去了一个充满喜庆气氛的夜晚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别的。
只要弗雷德还自觉是个坏人,因为他居然敢为自己着想,他的母亲便可以通过负罪感来控制他。弗雷德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同母亲打交道要有效得多了。尽管她将他的自我主张视为是为了让自己吃某种形式的“苦头”,但弗雷德已经使力量的天平倾斜到这样一点上了:他现在做出的任何妥协都是选择式的,而不是投降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