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友谊(9)

后悔录 作者:东西


我给小池写的信,全部压在席子底下。随着信封的增多,信的内容也愈来愈赤裸裸,就像说私房话,写得具体亲密,连想她的裙子、想她的大腿都写。这样一来,我常常梦见小池。有天晚上,我梦见她在我面前脱裙子,好像也是在仓库里。这次,我没有躲避,跟她睡了。梦中的嘴巴像抹了糖,身体舒坦到了顶点,但是很快我就从顶点摔下来,全身疲软无力,裤衩湿了一大片。这是我第一次梦遗,我从床上爬起来,给小池写信,说我想你想得都梦遗了。

到了白天,我觉得梦遗是一种错误。我爸睡不着、喝凉开水、看火车、梦里喊赵山河都曾被我视为流氓行为,更何况我是梦遗。我发现我已经重复了我爸的前三项,再这么下去,我就是另一个曾长风了。一天深夜,我被自己的声音叫醒,听到自己在喊“池凤仙”,手里竟然还抱着枕头。这和我爸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梦里喊了好几次“池凤仙”,我才真正理解我爸,才知道抱枕头的人不一定就是流氓。

星期天,我骑车回到三厂。我爸正在过道的煤炉上炒青菜,我叫了一声“爸”,他不应,也不抬头。我站在旁边看他,他的锅铲平静地搅动,青菜的颜色慢慢地变熟。他把青菜舀起,端着盘子往宿舍走去。他的盘子从我的鼻子底下晃过,他的膀子差不多擦到我的手臂,但是他一声不吭,好像我是外来的乞丐,会分掉他的食物。他木着脸坐到餐桌旁,端起饭盆吧哒吧哒地吃,不时把几根青菜送到嘴巴。我走进去,坐到餐桌的另一边:“爸,请原谅,有些事我现在才明白……”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忽然提高了嚼食的声音。我等待着,时刻等待着他把饭吃完。

吃完饭,他提着饭盆和菜盘走出去,把它们“哐”地丢进锅头,离开了。我擦干净餐桌,扫了地,洗了碗,把床上的被单叠得整整齐齐,他才带着刘沧海回来。我叫了一声:“刘叔叔。”

刘沧海:“长风,这不合适吧?”

我爸:“你就照我说的说。”

刘沧海抓抓头皮:“广、广贤,你爸他、他要你回动物园去。”

我爸大声地:“刘沧海,我是这样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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