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他逃了!”其余几位记者的脸上显露出得意的胜利者的笑容,纷纷站起来反击。“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作为一名记者,说话可得负责任!”卷岛厉声说道。
“你才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呢!一条活生生的命没有了,你到底知道吗?”
“这件事不用你来强调!”
“哦,你居然就草草地用‘这件事’带过……”
这时,卷岛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卷岛一愣,身体像冻住了似的僵住了,身旁记者们乱哄哄的抗议声都听不见了。
卷岛明白,这时打来电话的肯定不会是同事。
一定是园子打来的。会是什么消息呢?卷岛开始担心起来,一个答案浮上心头。
离开医院还不到两个小时,这会儿急匆匆地打电话来,难道……难道泉子的情况不妙……
卷岛开始不由自主地胡乱猜测了起来,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极大的结果,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等等,让我接个电话!”卷岛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低声说了一句,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难道真的是报应吗?
难道因为父亲做了错事,女儿就成了牺牲品?
“等会儿接不行吗?”见到卷岛掏出手机,《新都新闻报》的记者侧过身阻拦道,“这么要紧的时候你还打电话,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办事不负责也要差不多点儿吧!”
“什么叫办事不负责?”卷岛已忍无可忍,扭过头对记者怒吼起来。与其说是受到了这句话的刺激,不如说是不安、焦躁和负罪感等各种复杂的情感交杂在一起,一股脑儿爆发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要想办法发泄出来。
“难道你这也算负责?案件的记者招待会还没开完就忙着接电话?”
“并不是这样的,我女儿生病在住院,我放心不下。”
任凭卷岛如何解释,记者们还是听不进去,全部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
“你自己的女儿要紧,别人家的孩子就不要紧了,是吧?健儿的生命难道就不重要吗?”
“我担心自己的女儿难道不应该吗?”卷岛干脆不说那么多大道理,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他甚至想挥拳头打断这些伪善的家伙的鼻梁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你竟敢这么说话!”
“你不也一样,写完这篇稿子,就要上哪儿喝上一杯了吧?”
“你胡说什么?”记者们红了眼,恶狠狠地大声嚷嚷着。
“不管怎样,先让我接个电话吧……”
“就你担心自己女儿?我家还有个四岁的儿子正发烧躺着呢!”一位记者涨红了脸贴近卷岛说道,“光顾着自己家孩子,算什么负责?”
卷岛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位满脸正义感的记者,说道:“那你还在这儿忙乎什么?还不快点回家照顾孩子去?”
“你……你竟敢……”
卷岛不再理会对方没完没了的抬杠,转身按下了手机通话键。刚把手机拿到耳边,就看见身后照相机的闪光灯亮成一片,镜头全部对准他接电话的身影。
“不许拍!”卷岛高声说道,下意识地伸手企图挡住镜头,同时扭头避开闪光灯。
“管理官,转过头来!管理官!管理官!”
卷岛用手掩住另一边耳朵,对着电话“喂喂”地喊了几声。
“喂……喂……”耳边响起园子的声音,果然是她打来的。
听到与会场内的喧闹形成巨大反差的园子的柔弱的声音,卷岛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他急忙问道:“怎么了?”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不可思议的,会场里的喧闹声仿佛瞬间消失了,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急促地响着。
不会有报应吧……
“哦,方便,你说吧。泉子她怎么样?”
卷岛能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亲家会来医院看泉子,我想你要是能抽出点时间,就一起和人家吃顿饭,你看怎么样?”
“哦……是这件事啊。”
是女婿丈弘的双亲要从老家高崎来。
“泉子她怎么样?”
“目前还没什么大变化。”
“哦……”卷岛稍稍放了些心,一下子松快了许多,刚接起电话时紧绷的后背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好,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想办法赶回去的,过会儿再跟你联系。”卷岛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重新回到眼前的现实中,乱哄哄的情景依旧,没有丝毫减弱。刚刚放松了一些的心绪再一次被烦闷笼罩,让人难堪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的苗头。他突然意识到,今天自己恐怕很难从旋涡中脱身了。
强忍着心头的不快,卷岛鼓起勇气重新面对这帮记者。
然而,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没有人冲上来口沫横飞地提问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圆睁的眼睛和尖刀般刺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