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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市市长许青成从刚才常委们的发言中已经听出两派的观点。他知道，此刻如果他不表态的话，一会儿更被动。他说：“无论事情今后怎么发展，在抓捕林鹏飞之前，海州市公安局已经知道当天有市委和市政府领导要出席这个活动。公安局为什么不向市委、市政府汇报？起码没有向市政府汇报过。正是由于市公安局的这种行为，才酿成今天的严重后果。”

常委们已经从许青成的发言中听出些“味道”了。市委书记袁周依旧面无表情地听着。

许青成说：“副市长首先是公民。你们有什么权力随便抓一位公民？这位公民的死恰恰是因为你们的抓造成的。请市检察院进一步认定，这种行为属于违法，还是违纪？如果违法，那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如果是违纪，组织上也决不会姑息养奸，一定要严肃处理！”

听到这儿，公安局局长王学斌坐不住了。王学斌又一次领教了政客的法力。他说：“许市长，专案组受省厅直接领导，是蒋德良厅长直接下达的抓捕命令。为了防止泄密，我这个专案组副组长也是抓捕前十分钟才知道的消息。”

许青成显然并不满意王学斌的解释，他有些嘲讽地说：“你是怕向我和袁书记通报了抓捕消息之后，我们向林鹏飞通风报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青成并没有理会王学斌，他说：“你不向市委、市政府汇报，是不是你和你的专案组把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也列为犯罪嫌疑人啦？我们有些同志为了得到省属机关主要领导的赏识和提拔，一味迎合，根本不把地方政府放在眼里……”

王学斌感到眼前天旋地转，他已经听不清楚许青成在说什么了，他仿佛感到许青成已经变成一只凶猛无比的老虎，正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王学斌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政法委书记李贺和市委书记袁周。

袁周从今天的常委会上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许青成的话是有针对性的。袁周压了压火，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他还需要让一些隐藏在角落里的人跳出来继续表演。袁周清了清嗓子，他说：“青成同志说得有道理，那你觉得怎么处理这件事好呢？”

许青成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他没想到袁周是这种态度。他说：“造成胜文同志死亡的当事人必须严肃处理。如果触犯法律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另外，我认为应该将胜文同志追认为烈士。”

“追认为烈士？”李贺感到很吃惊，他说：“青成同志，根据《革命烈士褒扬条例》第三条第四项的有关规定，只有在执行革命任务遭敌人杀害的同志才可能被批准为革命烈士。你认为胜文同志是遭敌人杀害的吗？”

“这……”许青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袁周说：“市政府办公厅要认真做好胜文同志家属的安抚工作，告诉家属先按照自然死亡处理后事。学斌，你们市公安局要根据许市长今天的讲话精神，认真总结一下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漏洞，然后给市委、市政府写一个书面报告。另外，对于导致胜文同志死亡的责任人要严肃处理。你们公安局先拿出处理意见，然后上报政法委。”

王学斌感到有些意外，他从来还没有见到市委书记袁周这么妥协过。许青成觉得既然杨胜文追认不了烈士，再在其他的问题上深究也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他的老部下杨胜文了。

常委会就这么散了。大家各怀心事，谁也没再提起如何给杨胜文开追悼会和发抚恤金的事，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海州存在过一样，大家好像彼此都心照不宣，再不提这个茬儿了。

常委会散了。市公安局局长王学斌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让局党委秘书袁戈戈通知政委袁子辉以及其他党委委员到会议室开会。袁子辉从王学斌紧锁的眉头中已经读出，市公安局又将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了。王学斌向与会人员传达了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在一旁做会议记录的袁戈戈听说要严肃处理造成杨胜文死亡责任人的时候，她很紧张，她知道章子文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会议一直开到深夜。

“大哥，大鹏被抓了！”曾文倩先给林鲲飞打了个电话。因为她知道，林鲲飞最疼爱这个弟弟。林鹏飞被抓的时候，林鲲飞正在澳门氹仔望德圣母湾大马路的威尼斯人度假村酒店。

“哪儿抓的？”林鲲飞早就知道省公安厅在调查龙腾集团，可是事先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收到，看来事情很严重。“市局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抓的。”曾文倩说。林鲲飞一听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抓的，他觉得营救得晚了恐怕事情就不太好办了。“我马上回去！”林鲲飞说。

“大哥，海州风声太紧！”曾文倩说，“我担心他们对你也下手。”林鲲飞没想到曾文倩还挺仗义，他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回去谁也救不了大鹏。”

曾文倩并不知道林鲲飞能不能救出林鹏飞来。不过她知道有一个男人能救林鹏飞，这个男人此刻就住在她家里，只是曾文倩不知道如何向这个男人开口。

这个男人叫曾文佑，是情报机构的一名官员。如果他想救林鹏飞就肯定有办法。这个男人就是宴会上的那个中年男子，他是曾文倩的亲哥哥。

曾文佑从小就特别疼爱这个妹妹。不过曾文佑不喜欢林鹏飞，他一直反对妹妹嫁给林鹏飞。

曾文倩放下电话，掏出一包女士香烟。“ESSE”是韩国烟，曾文倩就喜欢这种薄荷味。她抽出一支，点着了之后深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

曾文倩不希望林鹏飞在黑道上混，她曾经劝过林鹏飞。林鹏飞说：“白道和黑道从本质上其实都一样，都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混白道无非是为了当官，当官无非是通过自己掌握的权力完成财富的积累，官当得越大掌握的财富也就越大。混黑道也一样，你的影响力越大，你完成原始积累的时间也就越短；在我完成原始积累之后，我就可以通过资本的形式向白道渗透，由于白道的交易形式也是通过货币来完成的，因此我完全可以通过货币和白道换取我所需要的一切：荣誉、地位，以及更多的财富。富贵就像两个孪生兄弟，你只要有其中一样，另外一样也就随之而来了。”

“你也许会问我一开始为什么不在白道混？”林鹏飞望着曾文倩，说，“在白道混首先你要混进它的组织结构之中。要混进去，要么你是官二代，要么你会党八股，要么你用让他无法拒绝的利益去交换。我既不是官二代，也不会党八股，又是穷小子一个，因此黑道是我出人头地的唯一的选择！我如果放弃了混黑道这次机会，这辈子我只能任人宰割。你说，我不在黑道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