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想象一粒尘埃随风飘落。
祈祷发霉的种子,在来年的废墟上长出新绿。
可落魄的心,在何处寄存呢?
雾散的时候,总能看见窗外。
水停的时候,船自然也就停了。
在这个秋雨蒙蒙的周末,我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几张纸片,上面的字迹有些零乱和幼稚,只是一些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留下这些字迹的那个人已经远离了我们这座城市,此刻,她已置身于遥远的西部地区。我站在窗前,迷蒙的雨雾阻隔了视线,使我看不清远方到底有些什么?
那天,我在医院里见到安雯时,天色已近黄昏,我走进病房,房间里只有安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床头吊着输液瓶,与我一路走过来看到的别的病房相比,她这里有几分寂静和冷清。我在安雯对面的床上坐下来,听她讲述着她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偶尔也和她轻声交谈几句。暮色渐浓,病房里的光线愈加暗淡,不知为什么,我和她都没想到要把灯打开,或许是怕那突然亮起的灯光惊忧了我们此时的心境吧。
安雯告诉我,10天前,她服下了200片安眠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果被医生抢救了过来。现在生命虽然没有危险了,身体却还没有恢复,只好又住进了医院。来之前,我和她通过电话,我没有问起过她的病情,不过,我心里好像隐约有过一点儿这方面的预感。我一向认为生活中发生的一些看似不可理喻的事情,其实都不是偶然的,一定有着与其相关的背景。我很想知道这件事后面的那些内容,是什么让眼前这个清秀娇柔的女子为自己年轻的生命选择了那条不归路呢?
安雯说,可能是药物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她觉得大脑不如以前条理清晰,有时还会突然出现短暂的空白,她担心不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我说,没有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于是,她开始了断断续续地叙述,我的思维也随之像蜘蛛一样来回穿行,把那些片断、场景连缀在一起,并沿着交错的脉络向前攀援,试图通过这些印迹,探寻到她内心的隐秘,并为我的疑惑找到答案。
“听那天把我送到医院的人说,当时我已经不行了,医生已准备放弃对我的抢救,后来在人们的苦苦哀求下,又多坚持了三分钟,就因为这延续的三分钟,我又活过来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已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周围有不少人,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又睡着了。
现在我还能记起来,我是跑了好几家药店才买到那些安眠药的,一共买了250片,我计划先服下200片,万一死不成,再服口袋里的50片。买了药,我打了一辆车,让司机拉我去麦当劳餐厅,司机说,你是刚来的吧,这儿没有麦当劳,只有肯德基,我说,那就算了吧。回到分公司,同屋的女孩子出去买菜了,我给老家的表哥发了个传真,我在上面写了一些话,让他转交给我的父母,我说,该做得我都已经做了,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请他们原谅我。我还在那些写给朋友的信上写好地址,把这些做完,我把药拿出来,很平静地喝了下去。……”
可能是刚刚经历了那场劫难的缘故,她说起当时的情形时,声调和语言都格外平静。但是,她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起她的父母,让我难以接受。我问她:“你说该做的你都做了,指的是什么?”安雯说:“我18岁从家里出来打工,我用自己挣得钱,供妹妹读完了大学,还为父母盖了一所新房子。”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父母最在意的就是这些?”我知道这样的问话,有些不符合我平时采访时的习惯,但我觉得还是要提出这个问题不可。安雯可能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冲动,急忙解释说:“我以前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出事的第三天,我父亲从老家赶过来,他什么也不说,就坐在我床前掉眼泪,我才明白,其实他们不在乎我为家里做了什么,他们在乎的是我这个女儿。”沉默了一会儿,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