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别说，真有点谗了，也有点冷了。"

"就坐在这里歇会儿吧。"这是支部书记必水的声音。

就在他们走出不远的地方，碰到了市长李博如。

净手之后，博如一点睡意也没有。博如想，气象站老董说今夜仍然有"大到暴雨"，难道这雨下到上游了。如果真的在上游落下，还不如就下到我们楚州。倒不是我舍己救人，而是因为雨在上游成水，会借助地势的落差顺江而下，势能转化为动能，会有更大的冲击力。

"市长，市长，你在哪？"是老鲁的声音。老人提着一盏风灯，佝偻着背，走过来。博如应了。

他就过来，说："市长你解手解了这么长时间？外面冷，快回吧。"

博如说："老鲁你凭老经验看，这江水水势怎么样？"

"我在江边生活了一辈子，对长江这个老伙计的脾气还是没摸透。它也是个怪老头。你别看它现在好像在睡觉，其实它底下暗藏杀机，平平静静的水皮子下面，水流就像万马奔腾。"老鲁说，"现在就看老天爷了。如果老天爷不助威，天晴了，江水就平缓了，就没事了。要是还下，这大堤就受不住。"

一个是市长，一个是江堤办的工人。两人沉默了一会，都静静地看着江水。

"市长你看，那边，在那边，二平台，那里虽然宽，但是土质瓤得很，经不起水的浸泡。眼前，它已经泡了三天了。你看到那棵柳树了吗？那是我前年栽的，这棵树树根已经出来了。所以，村里人巡江堤，光看江堤有没有渗漏没用，你想，要是江堤出现了渗漏，那还有个救啊？神仙来，大禹来，长江都不理会。"

博如说："老鲁，你陪我往前面走走。"两个人一前一后，打着风灯和手电筒，影子投在地上好长、好长，闪闪忽忽。

老鲁说："市长你看，看这边，左边前面，现在那里是一口塘。五四年大水，那里是个村子，这地方是村口，村口有一棵大树，树顶的高，怕是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老树有年头了，我小的时候还爬过那棵树哩。那年，长江破圩就在那里破的。我亲眼所见，水来了，一转眼，把大树给连根拔起，卷得没影没踪了。灌进来的江水，到十月才渐渐退去，出去逃荒的人才陆续回来。我回来就找那棵树，没有了，只有一个好大的坑。后来挖成一口池塘了。"

老鲁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市长，你不知道，我们从外面逃荒回来的时候，所有积水的地方，到处是鱼虾。这些鱼虾呀，对我们有恩，它们不跟水退去，留下来，救活我们的命。天无绝人之路啊！世上只有人灭人，天不灭人。天总是给人留条后路，人就是要找那个后路。"

博如不大喜欢听老鲁忆苦思甜，这让他更加担心。

说着话，看到前面有灯光，老鲁说："这肯定是王村的人在巡堤。"他就大声喊："你哪一个呀？是王必水书记吗？"

碰了头，王必水见了市长，心情有点激动。博如看了看，有六个人。又简单问了问情况，说："到江堤办暖暖吧。"

一行人就都回来。博如说："老鲁，你不是抓了一条甲鱼吗，你现在回去把它煮了，剁碎些，多放点姜和辣椒，我车上有酒。"

一个小时后，老鲁煮了甲鱼。他们就叫醒运保和王文起来吃甲鱼。运保说："我正好睡哩，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