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滨地委副书记杨怀仁，按照地委的统一安排，坐镇楚州市指导长江防汛工作。

昨天，陈强书记让杨书记先休息一下，他陪同杨书记一道来的地委组织部老郭去江堤办看了一下。回来向杨书记一汇报，杨书记心里就有了谱。

进入餐厅坐下，杨书记朝门口张望，说："他们呢？"

陈强说："他们一老一小，都正是贪睡的年龄，就让他们多休息一下吧。今天，您就坐我们的接待车，皇冠车，我陪您到下面转转。"

运保出事后，市委市政府就将他坐的皇冠车缴获过来，还给西凤镇一辆普桑。陈强说："这部皇冠车我也不坐，李市长也不坐，就放着，作为接待专用车。"

博如当时想，这个障眼法骗鬼哩，被接待的人坐这个车，那是相当一级了，也只有你陈强和我李博如够上陪同。而这一级干部来，一般也都带车带司机，犯得着坐你的车吗？在陪同接待过程中，陈强和李博如同时在，还不是陈强坐吗？所以，博如心里想，这个车等于是陈强的第二部专车。车钥匙就在陈强的司机手上。所以，博如从来没有调用过。

餐桌是圆的，博如和杨书记面对面。陈强挨着杨书记坐。杨书记看着李博如，说："博如你瘦了，最近，你们的担子都不轻，没事吧！"

博如说："谢谢领导关怀，我还好呀。陈书记更累呢！"

陈书记笑笑。杨书记说："我说呀，根源在你们市委政府班子人少了，任务集中了。上次考察的几个同志，中途又出了点岔子，这样你们就多累了。累就累吧，谁叫你们是党的干部呢。"

杨书记是部队北上南下的干部，资历老，德高望重，是分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今年五十六岁了，像个老妈妈，说话容易让人鼻子起酸。

杨书记长相特别清秀。从衣着到言语都清清爽爽，通通透透的。头发稀疏地背着，已经花白。眼下微微垂着眼袋。

杨书记吃得很少，也吃得很仔细。小姐给杨书记盛了一小碗稀饭，他接过来凑了一口，放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咸菜送到嘴里。咕吱咕吱地嚼着，漫不经心地说："运保现在还好吧？"

陈强说："还好。"

杨书记说："多团结，多帮助。这个同志两头尖，优点和缺点都成为锋芒，显在外面。用人还是用其长。"博如和陈强相互看了一眼，都点头说"是，是"。

杨书记又说："博如，你到省人大开会，你怎么不履行请假手续就回来了。"

博如说："我和会务组请了假呀。"

杨书记说："那哪行呀，你不是一般的百姓阶层的省人大代表，你是楚州市市长，是个处级领导干部，你离会，应该跟人大主任或副主任请假呀。"

博如有点紧张，说："杨书记，那边有事吗？"

"事倒没事，孟主任打电话来说，你那个小李咋不懂规矩呀。我就跟他打哈哈，说小李是省人大代表，你是省人大主任，他不是你的人吗，你得调教呀。"说着，杨书记自己笑了，他为自己的才智而高兴。

孟主任是省人大副主任，这次人代会的主持人。博如笑不出来了，说："谢谢杨书记为我解释了。"

"没事，孟主任也知道你心里急着长江大水哩。"杨书记说，"有些事不要急躁，急什么呢，有什么好急的呢，火也没烧到眉毛呀。"

博如觉得有些委屈。他一直认为，杨书记对运保比自己好。今天的话比骂他还重。

从餐厅出来，杨书记就说："博如，你忙去吧，陈强陪我就行了。赶明儿，都不要你们陪。"老头在前面神采奕奕地走着。博如与陈强溜后了一点，博如小声对陈强说："陈书记，我上午在水利局开一个防汛会。"

陈强说："我知道，文件我签了。你去吧，多强调当前防汛形势的紧迫性，代我问候大家辛苦了。我呢，陪老头子下去转转，老头子的话，随说随了，别往心上去。省人大那根本就不是个事。"两人还亲热地拉了拉手，眼光互相鼓励着。

博如转身走时，陈强又叫他，两人头又凑到一块儿。陈强说："老头子刚才的话，我寻思着，得给运保换个位置。他现在在江堤办，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那里，也不适合他。我想着，市里成立一个正科级机构叫棉花办，统管全市棉花产供销，把棉麻公司的骨干抽调一部分过来，组建一套人马，由市政府直管。就叫运保来当这个主任。他小子对棉花也在行。你考虑考虑，咱几个常委先酝酿酝酿。"

博如想说，运保去江堤办时间太短了。现在调动，让人觉得你市委议事不周，思谋不熟，朝令夕改，不是用人随意，就是上头有了压力。还有，从棉麻公司调人来，身份就是个问题。棉麻公司的人是企业身份，进棉花办，属于混岗，将来就是个麻烦事。再说，眼面前，江水滔天，临阵换将，倒不是找不出能人替他，而是将来万一出事，责任扯不清。

但是，博如没有说，在一闪念间，他想到陈强的小姨子在棉麻公司当副总。博如说："你是一把手，这事你就多考虑吧，我就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