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人欢,夜阑席散之后,李博如坐在排灌站的院子里纳凉,蚊子在他的四周嗡嗡地飞舞,他感到有点孤独、冷清、心烦。
现在这种工作和生活状态,与在市政府每天的忙忙碌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低头苦笑,想想那时,每天一到办公室,就有人等候汇报,总有一批一批的人来请示汇报,常常是走廊里也挤满了人。不知道这些人的那些破事现在找谁在汇报。
每一次,他从外面回到办公室,总有一大堆文件等着他批阅,不知道这些烂文件现在送给谁去批阅。或者,根本不用批阅,太阳照样出来,地球照样旋转,万物照样荣枯。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有自己主持的,有别人主持的,大大小小的会上都要讲话,会场上的时间,除了观察官场世态,就是在打腹稿编排讲话提纲。
领导讲话,不在于讲什么,而在于怎么讲。同样的一块馍,已经被人嚼了千遍万遍,如果你能嚼出新的滋味来,那就是水平。说实话,开会,常常就是几个核心人物的口才比赛。不知道那些不咸不淡的话,现在由谁来讲,或者根本没有人讲,老百姓的日子可能过得更加清净了。
他到临河圩来坐镇防汛,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没有回家。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外面的雨,滴落在泡桐树宽大的叶子上,心中浮起一股情愫,想念温暖的亲情。他想到伍瑛,也想到红霞。女人,是男人心池中的鱼儿,总是在游来游去。没有她,心池就会变成一潭死水,就没有生机,没有生趣。有了她,又不听使唤,不期然地在那里游荡,有一种搔挠不到的痛痒。
在工作上,博如有着公认的干练。一个月下来,他基本上将临河圩的防汛工作理出了头绪。现在,完全可以将这个摊子交给汤伟和高翠兰他们。但是,他不能离开。他来,是通过市委常委会决定的。他回去,也要有个正式的通知。否则,万一临河圩出事,责任就说不清楚。
王文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在办公室和博如通电话。将一天之内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事,一一细说,是提供情报,也是聊天。像父子俩在星光下夜话。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么?有人说,是父子谈心。博如的儿子没有这样与他贴心地夜话,也没有王文这样善解人意。他在心里就把王文看做自己的子侄一样喜爱。
在这一个月里,在地委杨书记坐镇楚州的特定的历史时期,在博如暂时离开市长、市委副书记岗位的情况下,陈强书记独断地操纵着市委这个组织的机器,作出了一系列重要决定。
陈强与博如通过几次电话,他恳切地说,博如伙计,你在前方一线督战,我在后方为你提供粮草兵源。其他常委也有分工下去的。特殊时期,我们都很忙,人总是聚不齐,每月一次的市委常委会议不能如期召开。但是,杨书记交代的一些事也不能不办。我想,缓办的事项,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商量。急办的事项,我们就用内部签报的形式,请各位常委签字决定。
博如就说,你是领导班子的班长,你看着办吧,我现在已经下野了,处江湖之远不忧其君。陈强说,那你就后天下之乐而乐了。说着,两个人在电话两边都哈哈地笑起来。博如心里说,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的本意可能是,乐到最后才是乐哩!
于是,先后有专车送来了几份内部签报,要博如签字表态。第一份是向地委组织部推荐杨怀义拟任市委副书记的请示件。凭着博如的政治嗅觉,一看到文件,他就识破了杨书记的弯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