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网鼓荡间，网兜里似乎有了动静，笑天就要去取。老革命说，那是只母雀，不忙摘它，留在网上吸引公雀吧！笑天不信，跑到网前一看，那雀子毛叶暗淡，个头儿也小，果然不如公雀羽毛华丽、头大胸高，心中暗暗称奇。走回来直夸师傅神通广大！老革命让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解释说：

“其实没有啥的！比如你搞文学，你首先要把人搞明白，我逮鸟就得把鸟琢磨透。不信等会你看，公雀必然自投罗网！”话音刚落就听网那边吱呀吱呀传来鸟雀的呐喊，老革命说声“有了！”待走到网前，笑天发现果然“粘”了一只公雀儿！

回到家张若兰正看书。见笑天回来忙放下书去盛饭。耀文接过鸟笼挂到阳台去；静儿抱住他的一条腿，一定要他抱抱！张若兰在厨房喊：“静静，别缠你爸！”笑天抱起女儿进到厨房里，父女两个把手洗了才到饭桌上。笑天给自己倒了杯酒，伸筷子去搛豆腐，若兰递过一页纸来，笑天侧目一看，只见上面记着账目：面粉一袋十八元，大米十斤九元五角，鸡蛋二斤三块六……累计四十八元二角。笑天问：“钱用完了？”若兰说：“早没了，没给你说！”笑天灌-F-杯酒，吞块豆腐，说：“离开支还有七八天呢，下午我借点吧！”若兰嘟囔道：“我妈已经住院三天了，我都没脸去见她。”

笑天问：“怎么没脸了？”若兰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你叫我空着两手去见老人吗？”笑天把酒杯用力地往桌上一蹾，反问道：

“有钱就是女儿，没钱就不是了？我把工资交给你，谁叫你买酒买肉的！”

静静见爸爸妈妈吵架，泪珠儿断线似的掉下来。若兰将静儿搂在胸前，一边哄孩子一边说：“你这人不矢口好歹！你现在变成这样真是我没想到的！

星期天你不管孩子、不洗衣服、不做饭，去逮鸟卖，钱哪？还整天和一群流氓混在一起！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若兰越说越难听。不巧南阳、彪子走到门外，听若兰吵吵，以为训孩子，伸头一看，见笑天抱着头一声不吭坐在小凳上，才知是两口子生气。

正想进门去劝，结果“流氓”二字从若兰口中飞出来，便止了步。

耀文隔窗看见他们，进来说：“爸，他们在门外呢！”笑天闻言，对耀文吩咐：“让他们楼下等着，我换件衣服就去！”耀文出去一看，他们早已下到楼底，耀文探出身子，对他们说：“马叔，我爸让你们等他！”马彪冲耀文直摆手，边走边说：“让他别来了！”耀文把马彪的话对父亲一学，笑天一下来了气，本想说她几句，又嫌争吵太烦，索性不再吱声。笑天换了跤靴朝出走，若兰挡在门里，问道：“你要走？”笑天说：“我去去就来！”

若兰说：“好！你走我也走！你别找我！”笑天的火直往上冒，手举起来又落下去，呼吸有如牛喘。若兰吓一跳，闪开身子说：“你走吧！这儿不是你家，别回来了！”笑天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若兰说：“你记住，我是你丈夫！你永远不要把我当成钥匙串子，拴在腰里走哪儿带哪儿！”

沉香公园因园内沉香亭而得名。公园“山水”虽是人为，但在当时这里是西京惟一的大公园！跤场选在沉香亭东，一块巨木环抱的草地上。一到星期天，周围工厂、机关、学校的和市民、游客、老干部、照顾老干部的警卫人员，会摔跤的和看摔跤的都聚到这儿来。笑天赶到时，老宋正和南阳在场上摔。刘泽华当裁判。泽华说：“场上听着：两虎相争，必有输赢！输赢只见一时高低，跤道才见兄弟情谊。何为跤道？赢跤的不傲，输跤的不恼，跌倒时您扶上一把！此为跤道！场上的！”场上的应声：“有！”

泽华宣布：“三跤两胜，走了！”

宋水利和邢南阳听见号令各自甩开膀子，驾起胳膊绕场子走开跤步。

随着“开始”令下，二人相向而扑，然后撕扯在一处，进进退退，左右盘旋，看得人眼花缭乱。突然南阳叉步扭腰一变脸宋水利斜刺里被扇了出去！

第二跤水利抱腿赢一跤。摔到第三跤，二人谁也不肯出手，最后罚下。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壮年汉子，客气道：“您是杨老师？我是东北的，来西京出差，在东北我们也摔，想请杨老师给指教一下。”笑天明白“打擂”的来了。好在不是头回遇着心里并不惊惧。笑天说：“您客气了！我们互相学习吧！”说着二人握了手，提起跤衣就往身上套。这时老宋走过来，冲客人直笑，说：“咱俩块头差不多，我陪你玩吧？”那人很干脆，说声“随便！”扎好小带已经绕场子活动腰身了。老宋去笑天身上扒跤衣，笑天只得让他。

耳边吩咐他一定要小心，看这主儿是个练家，来者不善。老宋说怕什么？

三百斤的猪一拉腿就摁住了，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