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过很多这样的表,我都像送药丸一样送给了我的那些朋友们,而我本人至今一块也没有,有时候看时间我会抬起头看天,仰望星空,以太阳和月亮的位置作为参考的标准,测出我的时间,我觉得很好,我觉得那要比随身携带一块什么金表银表更加方便,我有两块真正的金表银表,都挂在天上,白天一块,晚上一块,它们走得总是那么准,不仅能让我看,还可供更多怀里没表,手上无时辰的人观看,判断。不过,看余正雄的那种样子,我大致可以断定他的那块宝物一样的表来路不会很正,十有七八也是从别人那里赢来的。
余正雄把他的那块金表像护送一个珍稀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又护送回他的怀里,然后对我说:“我们好傻哟,跑到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来,我们应该就在咱们的花园里。”
提到花园,他说“咱们”,让听的人觉得那花园似乎还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既已来了,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提醒他,上一次他就是在这里赢了的。
余正雄在额头上拍了两下,说:“对头,这乱糟糟的地方竟是我的发祥之地呢。”
这以后,就开始你来我往地赌,每一注我都下得很大,听见余正雄的嘴里在不时地咝咝地吸气,又不时地抬起头看我。
锦云坊真是一个乱糟糟的喧哗无度的地方,没有一刻安宁静谧的时候,我无意中朝窗外瞥了一眼,看见那些灯笼似乎也都在说话,草帘纷飞,竹笛悠扬。
差不多快半夜的时候,我又输了。老天不眷顾我,不念及我在这个世上已是孤身一人,每次临到最后,总是又站在了余正雄的那一边。我想起整个晚上,我与余正雄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隐隐地看到在余正雄的身后站着一位衣着华丽、宛如天人的人,仔细看时,又忽然隐去,过上一阵后,又悄然现出,依旧是凤冠霞帔,锦绣夺目……当时我还在心里倏忽一过,我在想:那是谁呢?他的身后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