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阮郎归 上卷 第八章(7)

阮郎归 作者:吕新


名叫杨秀秀的老头被安排在饲养场里做饲养员,每天切草,配料,摇着辘轳从井里提水,饮牲口,打扫,半夜里还要起来提着马灯巡视一遍,添一次草,添一次料。有一天开会的时候,四小队的队长反映道,有人不止一次地看见过,说杨秀秀这个饲养员偏心得厉害哩,每天傍晚饮牲口的时候,村里那么多的牛马骡子,他谁都不摸,却只摸他原来的那个骡子,一边慢慢抚摸着,一边还跟那个骡子小声地说着话,像是在定计,像是在商量密谋什么;看见它身上脏了,还要撩着水给它洗一洗。就他那个是亲的,别的那些难道都是受冷落的都是后娘养的么?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呢?由此,四小队的队长推断说,这还仅仅都只是表面上的事,是大家能够看得见的,暗地里还有什么,大家谁能看得见呢?

众人都在用各自的表情鼓励四小队长继续说下去,继续往深里说。于是,四小队长说,比如,他每天半夜里都要起来去各个棚里添草添料,他就不会给他那个吃得很多,给别的吃得很少么?以他白天里的种种表现,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而且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听到四小队长这样说,有人说,那又能咋的,都已经入了社,一切都是集体的了,那个骡子也不再是他家的,就算他偏心,给那个骡子吃得再多,那也是肥了集体的骡子,又不是肥了他本人。

这一番话让众人忽然变得安静了,好一阵工夫谁也没有再说话,有的看着房顶上的燕窝,有的看着别人,还有的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画来画去,画出一些任是谁也看不明白的乱七八糟的道道。这个名叫杨秀秀的老头啊,忽然又让大家觉得有些头疼,老也老了,却像一个水性杨花、惹是生非的女人一样,一会儿就给你闹出一个事来,而每一个事又都是那么的让人头疼,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过话的党支部书记忽然对我说:“德龙,你抽空去饲养场看看,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告诉他,现在所有的牛、马、骡子,都是集体的,都是一样的,要摸就一视同仁地都摸一摸,要不摸就谁也不要摸,只盯住一个摸,大家有意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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