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戴玉像一个蒙面人一样站在我的对面,看着我。“他干得好么?我怎么没觉得?”他说,“我不那么看,我从来没有那么认为过。”
“你的意思是他干得不好?”
“不要再说废话了。把他闹下来,我想让你上,你来顶替他。”
“我能行么?我不行哩。”
“别那么没出息,又不是让你当公社书记,那有啥不行的!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干,不是还有我么。”
在漆黑的夜里,我们慢慢地走着,小声地说着话,从西面的那条狭长的一年到头都散发着草料气息的巷子里传来一阵狗的叫声,叫得蝎蝎蜇蜇的,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它觉得害怕的东西.我忽然觉得,狗那么叫,不一定就是在乱咬一气,它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呢,用声音驱走害怕,能驱走多少算多少。我又看看旁边走着的戴玉,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依旧沉稳地走着。
过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悄悄地看了看戴玉,他的沉稳让我佩服呢。我一边走一边想,还得几年我才能也变成这样呢?就像现在,那只狗分散了我很大的注意力,而在戴玉那里却是没有狗的,那只狗是不存在的,不管它叫得多厉害,一到了戴玉那里就啥也没有了,既没有狗,也没有狗的叫声,狗到哪里去了呢?
我暗自觉得,和戴玉这样的人在一起共事,会让你成长得很快,刷刷刷地就长起来了,像夏天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儿。
每天我都要去一趟河东的榆树院,看看张区长有没有指示,看看工作组有没有要办的事,工作组的人都和我越来越熟了。
每次我去的时候,都会看见院里院外的榆树上落满了喜鹊。工作组的小史说,它们像是来开会的,又像是来探听情况的,常常一整天都不走,哪儿也不去,树头上黑压压的。我问小史,是谁派它们来得呢?小史说,这还真不好说。我觉得,不管它们是怎么来的,它们倒是很自觉的,从不喳喳地乱叫,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些成熟了的果实一样安分守己地挂在树上。不过,也就在那同时,我却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又让我有些害怕的感觉:它们为什么不叫呢?一只不叫,两只不叫,那么多的喜鹊,为什么谁也不叫呢?没有一个开口的,那说明了什么?是不是说明我们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