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把一只手放在身后,对我说:“你还没走?”
我说:“我在找张区长。”
老头说:“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张什么明?”
我说:“张景明。”
老头说:“我想起来了,解放前是有一位张区长,就叫张景明,不过早就牺牲了呀!土改的时候就已牺牲了。”
我说:“牺牲了?不可能。”
老头说:“咋不可能?明明就是牺牲了嘛,那还有什么能不能的,谁愿意牺牲呢?”
老头说他见过张景明区长哩,他回忆起了张区长的身高、长相,我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吃惊,暗暗地叫苦,老头描画的那个张区长和我要找的张区长完全一模一样,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呢,甚至连缺了一个门牙也一模一样呢。老头说着话,可能是忘了,那只一直放在身后的手也终于来到了前面,挥舞起来,我一看,那只手上竟然握着一把劈柴的斧子。我看着这个老头,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可他说得又是那样的不由让我不信。
老头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意思,有些生气地对我说:“就你这德性还想到处找人呢?我明告诉你,你就是找到天边你也找不见。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你爱信不信,我还不信你呢!要不是我天生爱管闲事,你连见也别想见着我,我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我说:“您别生气,我是找得太苦了。”
老头说:“从这里出去,沿着东大街一直往东走,走到头,那上面有一个烈士陵园,你到那里去找找,说不定就在那里呢。”
我忽然觉得身上冷极了。沿着灰蒙蒙的赤卫街又往上走了一会儿,迎面过来的寒风不断地扑打着抱住我的腿,像是有人跪在我的面前,抱着我的腿喊冤。我看见了路尽头的那一片高岗,上面长满了松柏。我站住了,没有再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