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带我去坐火车.马中才(1)

我最闪亮 作者:水格


我叫小清。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只听妈妈说过,他是个铁路工人。我没见过火车,只知道铁路是专供火车行驶的道路。

小时候我问妈妈,什么是火车。妈妈说火车就是在铁路上面奔跑的大车,又长又大。

那铁路又是什么?铁路是两条平行的钢铁,专供火车在上面奔跑。

人们为什么要坐火车呢?只要上了火车,就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我从小对火车和铁路的认识。

母亲怀上我不到两个月,从高原传来了父亲的死讯,本来想把我打掉的母亲就在那时毅然决定生下我。那一年,母亲四十一岁。我是她的第二个女儿。小时候,我总爱蜷在母亲的怀里,仰起小小的脸庞当着姐姐的面问:“妈妈,你最爱哪个女儿?”母亲慈祥地揉着我稀疏的短发:“当然是你啦,我的小清。”这暖暖的画面镶嵌在那一天永远无法复制。

小小的鞋子再也装不进渐渐拉长的脚丫,被拉长的不仅仅是身子,还有我的心思、我的梦想。

我在一家文印室工作,衣着朴素,款式陈旧。我的鞋子是多年前母亲亲自缝制的小布鞋。母亲已经六十多岁,还生活在那个小村庄。村庄四周环绕着高高的山坡,山上的竹子和树木郁郁蓊蓊。村庄坐落在山的中间,像一堆鸡蛋挤在鸡窝里,一户挨着一户,很是亲昵。

村头有一个美丽的湖,湖的四周林立着很多嶙峋雅致的石山。水,撩着山的腰;山,吻着水的颊,脉脉不语像一对缱绻在爱河里的恋人,所以这湖叫恋人湖。

恋人湖里一年四季水清清。有一种绿油油的草叫做“鱼胆草”。每逢七八月水位下降,我和姐姐经常到湖边打捞鱼胆草,用背箩背回家喂猪。趴在竹筏边上会看见一些彩色的鱼儿在水草里游来游去,忽隐忽现,偶尔横翻的小肚,银色的细鳞折射出艳阳的七彩,像忽闪的彩虹,俏皮地和我们捉迷藏。

母亲一辈子生活在这块美丽而原始的土地上。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绝色女子,像旧时代豪门大院里深锁的闺秀,端庄贤淑,柔情似水。

父亲死后,母亲一个人靠织布来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艰辛的劳动使得母亲的额上凿开了一道道岁月的流痕让人心痛不已。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上大学,留在这个小县城里工作,这样可以常常回去看望我的母亲。我曾经也想去外面的大城市念书,最终因为割舍不下对母亲的牵挂而放弃,并且姐姐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城里没有回来,我每次看到母亲跟姐姐通话那种失落的表情,心里酸酸的,我想我是再也不能离开我的母亲了。

十八岁生日那晚,我暗恋了许久的男孩约了我。他带我去了一个酒吧,我们喝了许多酒,暗夜的风轻柔地撩起人的欲望,迷离中他带我回他的房子。朦胧的灯光下,他搂过我的腰,轻轻地问我:小清,你喜欢我吗?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晕眩地依在他肩上,痴痴地问他:你会带我去坐火车吗?他点点头,当然,我会带你去很远的地方。然后,他吻了我。我们一起倒在铺着竖条床单的小床上。

那床单上的竖条就像儿时想象中的铁轨,沿着它可以找到父亲曾经生活的地方。我突然泪流满面。吻到我泪水的男孩吓坏了,不知所措地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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