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这么下去,我快练成脱口秀主持人了。”艾小阳咕哝着,“不过那倒也不错,艺多不压身嘛!改天自己当制作人,奶奶的,哪个主持要是给我玩大牌,立马叫她死开,我自己上!” “那,你倒是上啊。”背后忽然不阴不阳地飘过来一句话。艾小阳闹了个大红脸。“冰哥!”夏语冰不知道啥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刚在楼顶上看到的那副衰人衰脸已经 完全收起,面对观众,他永远都是“和蔼可亲幽默有趣”的主持人语冰。夏语冰劈手从艾小阳手里夺过话筒:“看你嗓子都快吼哑了,我来吧!”观众发现了他,开始欢呼。艾小阳知趣地退开,把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让 给喜欢被聚焦的人。夏语冰深深一鞠躬,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大家 好!我来了,有人想念我吗?”台下山呼雷动:“有!”艾小阳撇了撇嘴:“德行!”夏语冰脸色一绷:“有?有的话为什么没有足够的人去支持我的演唱会?
我的演唱会到现在才订出去八千张门票!”哄笑。一个观众大喊:“拜托,冰哥,你的演唱会在六个月后呢!”夏语冰故作诧异:“真的吗?我以为就在今天呢!六个月后?六个月后你 们会忘记我吗?”观众恶搞地合伙起哄:“会!”夏语冰手按胸口:“这里有些什么东西碎了。”疯狂的大笑像一群野蜂,在人群中炸开。夏语冰道:“好吧,一个人心碎的时候,一定要唱,大声歌唱!”观众跺脚,大笑,尖叫。“现在,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我的原创歌《去可可西里看海》!”艾小阳站在角落里,撇着嘴看他耍宝,撇嘴归撇嘴,她不得不承认夏语冰 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魅力。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舞台饭的。一站到灯光下,立即如宝石般熠熠生辉。一开口,一微笑,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魅力无可抵挡。
做编导多年,艾小阳已经深谙门道,见过一二三线的娱乐明星太多了,基本上和对方一接触,她就能准确判断出有戏,还是没戏。有些明星还在三线时,她见过就知道这位天生就是祖师爷赏了艺人饭吃的,那表现力、张力、眼神,还有那种男女通吃的性别魅力,隔着整个剧场都能被辐射到,他不红谁红?有的艺人则不然,走出来就缺乏气场,走上舞台的感觉像是有根棍子在后面抽他,艾小阳管这个姿态的艺人叫“鸭子上架式”。凡是一出手这个把式的艺人,不用看,红不了,就算死炒活作,也勉强只能炒个半红不黑,半焦不煳。
小艾这边胡思乱想,那边语冰已经唱下去三首歌了。她看了看演员入口处还是没有小蛮的身影。她恼火地朝助理小荣望去,小 荣赶紧道:“已经催过了,不能再催了。小蛮姐姐说,再催的话,一会儿那个 事,她就不配合咱了。” 艾小阳噎住。
小蛮也是一个天生吃艺人饭的主儿。她一年前从明星艺校毕业来试镜的那次,她窈窕动人的腰肢、雪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和流动发光的眼波,首先就博了个满堂彩。聚光灯下一站,双手拍起,扭动不足十八寸的细腰,和着劲爆的音乐,来了一段Hip-Hop的舞蹈和说唱。末了,凌空一个侧手翻,干脆利落,站稳之后,提着裙裾,优雅地屈膝施礼。一下就把导演制片全镇住啦。就这样,小蛮顺利打败所有的竞争者,成了夏语冰的搭档。
因为小姑娘长得美,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感觉,难免有点心高气傲。主持人在台上很少有不争风头的,九零后的小蛮则完全不在乎演艺圈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则,一上台就和前辈飙戏,和夏语冰抢话头。她确实也有自己的小机灵,经常一个包袱撂出去,让毫无准备的夏语冰也差点撅在台上。一来二去,本该十分默契友好的男女主持,竟然渐渐地有了裂隙。
这舞台好比一座山,山上只能有一只坐山雕,一个是捧哏,一个必得是逗哏,两个都要当山大王,那还不打起来?艾小阳私下婉转地提醒过小蛮,年轻气盛的小蛮豪不服气:“舞台嘛,当然是看个人发挥咯!有多少表现力拿多少表现力,我要是有力不卖,怎么对得起节目组给我的工资?”伶牙俐齿的艾小阳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这对俊男美女主持每期都在节目里打擂台似的,一个压着一个地爱显摆儿,你现场能飙舞,我转身就能来拿个大顶。不过,倒也一度把节目搞得热闹红火,很长时间都保持了全台收视率的前三名,小蛮也很快脱颖而出,渐渐有了当红的架势。
音乐一变,忽然间变得忧伤缠绵。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轮回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艾小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像被咒语定住了身体。
喜欢他,就是从听他唱情歌开始。四年前,夏语冰在化妆间独自哼唱,路过的她猛然停下步子,伫立良久。从那一刻起,一向阳光灿烂的她如被忧郁的云笼罩,一向明净的女儿心,第一次品尝到了甜蜜的苦楚与伤感。此后,再望到他的眼睛,她都无法对视,那黑眼睛是一个深渊,多看一眼,就要一头栽倒,整个身心万劫不复。
然而,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喜欢夏语冰,这个秘密太重大了,太狂妄了,绝对不能和任何人分享。
但夏语冰是夏语冰。他像游牧歌手一样,可以在篝火边轻易摄走一个女孩的心,而第二个黎明,却头也不回地纵身上马,像风一样离去,全不管那哒哒的马蹄踩碎多少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