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大熊在笑,场记秦姐在笑,助理小荣也张着嘴在傻笑,小蛮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艾小阳也在笑。可是,当她看到夏语冰的眼神,笑容顿时凝结了。按多年来对他的了解,要出事儿。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编导促狭地在大屏幕上回放出刚才夏语冰尴尬表情的特写。那个表情真的是太五味陈杂了。错愕,惊疑,恐惧,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大屏幕上。
他一个字都没说,但这个瞬间无疑泄露出了他最脆弱和最隐秘的一些情绪,而这些情绪是“节目主持人”夏语冰绝对不愿意让人窥见的。
小蛮没有留意夏语冰的表情,或者说即使留意了,她也不在乎。惹怒夏语冰一向是她的重大乐趣。她指着屏幕调侃夏语冰:“冰哥,你都吓得快尿裤子了?” 艾小阳通过耳麦呼叫小蛮:“小蛮,别 -”但来不及阻止了,小蛮得意扬扬地说下去:“难道你还真怕自己在外面有私生子啊?”夏语冰脸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狂怒的光。耳麦里传来艾小阳微弱的劝 解:“冰哥,别、别生气-”“啪!”夏语冰手里一叠卡片全砸了出去,砸在一脸嬉笑的小蛮脸上。小蛮尖叫一声,抬手掩住眼睛。白生生的额头和脸颊上立时爆起缕缕红 痕。卡片弹开,四散飞舞。“你!你砸我?”小蛮漂亮漆黑的大眼里充满了泪水,以及愤怒。 夏语冰却没有一点饶人的意思:“你!砸你是轻的!你天天拿东西砸人就 该想到会被人砸!什么玩意儿!当了两天主持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你骂人?!”夏语冰直指到小蛮脸上去:“我就骂你了,还有你,你们!”他指戳着 台下一堆编导摄像,“一个个都想什么呢?嗯?!现在节目竞争这么激烈,收视率节节败退,没有一个愁心思的,迟到的迟到,早退的早退,找男朋友的找男朋友,净想什么?愚人节?做节目没见你们上心,整人倒一个个配合默契。嗯?整我好玩是吧?” 艾小阳只得硬着头皮,快步朝台上走去:“冰哥,消消气,我自首,这主意是我出的,我的错。” 夏语冰看都不看她,直冲着小蛮把窝了几个月的火全喷出来:“某些人才当了几天的主持,就开始耍大牌,全场人都伺候着,我们的时间都不是时间是吧?您就算是朵大红花儿,也得给我们这些绿叶留点余地吧?就这也做节目?您还是先学学怎么做人吧!再说,您路过洗手间的时候顺便也照照镜子,您真的就有那么红那么花吗?” 小蛮受不住了,话筒朝台上一摔,话筒开关没关,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虽然没了话筒,小蛮的声音也穿透全场:“夏语冰,我受够你了!你牛,你一个人主持!我!我我不录了!!!”艾小阳赶紧挡住小蛮:“这算哪一出啊?两位活祖宗,全是我的错,我过了,闹归闹,节目还得录啊-”夏语冰一把搡开小艾,冷冷地指着小蛮:“有她在,我就不录了!” 全场死寂。编导、摄像、灯光、道具全傻眼了。建台以来头一遭,俩主持人乌眼鸡似的在台上互掐。底下的观众从惊愕中醒悟,马上兴奋起来。这下真是看到西洋景了!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瞪着看,还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小艾真是恨死自己了。不该设这个局,去试探夏语冰的秘密。要是没自己春心荡漾,哪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呢?自建台以来,也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啊!后天就要播出节目,节目出不来,栏目就得开天窗,那就是重大事故。幸亏刚才看着情形不对,已经让导播把网络直播先切了,网络观众看到的 是无关紧要的花絮。但,场下这一百多号看热闹的现场观众还在呢,还个个举着手机在拍!小艾朝底下的摄像们做了个手势,人高马大的大熊马上站了起来,去观众 堆里制止拍摄。又上来两个编导,分别拉住了夏语冰和小蛮。大家七嘴八舌,连说带劝,可夏语冰似乎真犯拧了,任谁怎么说,都坚决要走。
小蛮倒冷静下来了,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一手支着腰,仪态万方地站 着,冷冷地看着大家伙。忽然,台下乱成一团的编导、摄像们静了下来。一个细长的身影分开人群,冒了出来。这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穿得又活 像个场工,皱巴巴的裤子和没了型的衬衫,撂在人堆里,没个一二十分钟还真挑不出来他。但夏语冰看到他,水遇到堤坝似的顿了一下,骤然慢下来。而小蛮也挪了挪重心,换了一个姿势,双手垂了下来。
主持人再牛,也怯制作人。小蛮再蛮,也一直感念制作人力挺自己的知遇之恩。何况,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家伙,可是全国知名的金牌制作-人称“房子”的房海山。
“哎哟,这是怎么了?”他竟不动声色。怎么了?怎么说呢?愚人节开玩笑,把夏语冰捉弄急了,夏语冰骂人了?
细说起来,是大事吗?竟没人回答得了。半晌,小蛮委屈地嘟囔了一声:“他……他骂人!还打人!”艾小阳局促不安地蹭到小蛮身边,低头领罪:“老大,是我的错,我…… 我就是想开个玩笑。” 房子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瘦瘦白白的脸上也没什么动容的表情,甚至还带着几分淡然。所有人都陷入混乱之中,在他的表情姿态里却看不出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