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默地走进电梯，直到走进化妆间，艾小阳都没再抬过眼皮。夏语冰献宝似的推开门，大声道：“当当当--陈老师，请看这位！我们 的美女编导，艾小阳。”化妆间里，一个身穿玫瑰红长裙的女人微笑着别过脸来。玫瑰红！这么跳的颜色，也敢穿？简直和小蛮一样疯狂。夏语冰得意扬扬地对小艾道：“小艾，这个是陈老师。”她侧身对着镜子，一手挽着自己的头发，仪态从容。那阵势，倒像宫廷的 贵妇，正在准备出席一场盛大的舞会。她转过脸来，尚未化妆的脸肤色稍显暗淡。也能看出，已不属年轻，但她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和嘴唇啊？

嘴唇饱满诱惑，尚未说话，已经吸引了人的目光，她嘴唇溢着笑意，但眼睛里却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是对人，更像对自己或者对周围所有存在的人事的揶揄。

小蛮那骄纵的眼睛瞪着人，会让人疼痛，但扎得人只是皮痛。这双眼睛， 只消一下，就能扎到你心痛。看到小艾，她抿嘴莞尔，甩开头发，立起身来。她立起身的那瞬间，胸口雪白的肌肤如波涛一样起伏。艾小阳怔忡，立在当场。老天真的可以这样不公平吗？这个陈彩芝！这个名字恶俗的 -文艺 -女青年 -怎么可以长得这么 像女演员？艾小阳做梦也没想到女作家可以长成这样。费雯丽当年因为美貌，被制片人称，你有如此才华便不必有此美丽，或有 如此美丽便不必有此才华。女作家难道不也应该是如此吗？一个博士！一个灭绝师太！一个作家！居然也可以有这么惊人的胸围和一头瀑布一样的卷发？她 根本是个卡门，怎么可能是简· 奥斯汀。

女作家可能是苍白纤细忧郁的，可能是戴着眼镜斯文秀气的，也可能是长发中分状若三毛的。

艾小阳喜欢亦舒。亦舒描写的明朗大气的美女，基本都是一双清晰晶莹的眼睛，一头天然的卷发，稠密之极，然后还身材高挑，曲线分明，偶然被海水濡湿了白衬衫，蜜色的肌肤可以让男人心动过速而死。这些都是演员角色 -但，但怎么可能有一个心理学博士，是穿着玫瑰色的恶俗红裙，长发垂腰，一双橄榄形俏眼的尤物？胸口波涛汹涌，简直可以淹死全世界的男人。不是说，女博士是第三性的吗？她现在岂是第三性？简直是女人中的女人！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女人，有文化已经很可恶了，有文化还到处卖弄更可恶，有文化还有姿色，有姿色还像个妖精，那让平凡无姿色亦无才气的小女生还活不活了？

彩芝伸出手，小艾迟疑了一下。彩芝嘴角微笑更深了，眼里的淡淡嘲讽像两个狡黠的小人儿，躲在瞳孔中窥探她，仿佛把她心里的种种呐喊都听到耳朵里了。

她伸着手，姿态从容轻松。

不能让她这样看轻了。艾小阳勉强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和她握了握手。天啊！她还有一双纤细的手，骨骼分明且极其有力，握住她的手，力道几乎让小艾生疼，她用力晃了晃，才放开。

只听见她爽朗而轻快地说：“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美丽又年轻的女编导。” 她掉头朝夏语冰轻俏地微笑：“语冰，我还以为你带节目主持人来告诉我，你们已经找到真正合适的女主持，我可以走了呢。” 夏语冰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笑吗？语冰？这个昵称！

这俩人，刚认识就这么亲密？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某人也是很亲热地叫彩芝！小艾努力撑着嘴角，不让微笑塌下来，撑到牙龈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