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福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低声对焦恩说道：“人够了，也不用太多。过会儿你找二十个最能打的，带上家什，埋伏在三楼松涛阁包间里。”略一沉吟，李连福又说：“人带上去后，让厨房送些点心茶水让他们先吃……”焦恩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开始挑人。李连福一转身进了八美轩，迎面正碰上厨房的大师傅，大师傅笑着说：“听说今天夜里老板你请客呀，咱们这就已经准备停当了，晚上一定做得一桌好菜。”李连福扬起眉毛，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晚上给我做份肉饼炖蛋，一个葱油香芋，再盛碗蛋花汤就行。”大师傅听了一愣：“这……”李连福摆了摆手，说：“三楼的晚饭就我一个人吃，别准备了，招呼其他客人要紧。”说罢拂袖上楼，只留下大厨站在原地发呆。

30年代上海的夜晚，向来不缺璀璨的华灯和莺歌燕舞。蓝维蔼路近公馆马路那一带，灯红酒绿，吃喝有五味斋、老振兴，玩乐是大世界、黄金大戏院。那天晚上，潘东照带着手下，从大世界里摇摆地走到街上，大声笑谈着走向公馆马路。望着两旁灿烂的景色，潘东照无比舒心。这时候，潘东照身旁的一个兄弟凑到他身旁，问道：“大哥啊，等下我们要怎么对付那小子?”“对付?”潘东照双眼一翻，哈哈大笑起来，“我看那小子识相得很，咱们晚上只管吃喝，到时候收了钱就走。”“那……要是他不给钱怎么办?”那人又问。“哼，他要敢不给，明天咱们就带兄弟砸了他这个场子！”潘东照恶狠狠地说道，“这种人也没什么后台，给他面子如果不要，那咱们就连里子都不给他留！”

潘东照带人来到八美轩门口时，已经有堂倌迎在门口了，见这一众人过来，满脸赔着笑，大声说道：“潘老大来啦!咱们老板已经在三楼雅座等你很久了，特命我来带路，请请……”潘东照嘿嘿笑了一声，说：“你们老板倒也识相。”他一边走，一边摸着肚子，说：“妈的，老子还真他娘的饿了。喂，我说，你们的厨子怎么样？”那引路的伙计呵呵笑道：“放心，包管你老满意。咱们的大厨有两位，一个做淮扬菜最是拿手，那火腿干丝是本店一绝，另有一个粤菜大师傅，那广东菜也是做得一级。”潘东照听到这里，暗中咽了口唾沫，骂道：“操，别再他娘的吹了。”潘东照和他的手下共八人，被引到了三楼靠窗最大的包厢中，李连福站在门口拱手笑道：“我已经恭候多时了。”

潘东照看了李连福一眼，大大咧咧走到靠窗的主位坐下，侧过身，跷起二郎腿，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这样吧，你就先把这个月的100块例钱交上，然后赶紧上菜，也让兄弟们吃顿安稳饭。我看你人嘛，也算是蛮爽气的，老子今天就算是交了你这个朋友，今后你地头上有个啥事情，尽管来找我。前两个月的钱，我也就不来收你的了。”说完他双眼一瞪，望着李连福：“怎么样，你他妈是聋了还是哑了?倒是发个声音啊。”李连福一边听着潘东照说话，一边只是笑着。听潘东照讲到这里，他半弯着腰，手掌伸向桌子，说道：“呵呵，各位兄弟都坐啊，潘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家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张罗张罗。”说完，一拂袖子，向外走去。

潘东照和他的手下都坐定了下来，嘻嘻哈哈说开了话。过不多久，李连福手捧着一个圆盘，盘子上用金属盖子盖着，双手捧着进了屋。他站定后，望着潘东照笑着说：“潘大哥，我有了个主意，要讨教一番，不知你赏不赏我这个面子？”潘东照望着他手里的圆盘，皱了皱眉说道：“有话快讲，有屁就放，老子还饿着呢。”李连福点头说道：“这个，潘大哥，你每个月在我这里要100块银洋，我觉得稍微有些多了，你也知道我这里做的都是小生意……”刚说到这里，便听见“啪”的一声响，潘东照拍案而起，用手指着李连福说：“他妈的给你脸不要脸！”李连福哈着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希望潘老板能够给我个面子，在下以后一定感激不尽。”潘东照哼了一声，问：“那你打算出多少钱？”李连福嘿嘿笑了笑，左手托住盘子，腾出右手来，伸出了食指。潘东照面色一变，厉声问：“这是多少?”李连福挺了挺腰，鼻孔中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一块银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