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尽孝易，求生难

胡宜广死前听到的那些声响并非是他的幻觉，尖叫声来自路对面的行人，哨子的声音则是巡逻至此的华界巡捕发出的。宗传雄一看巡捕来到，挥了挥手，轻喝道：“跑路！”说完这几人三闪两闪，隐入路旁的小巷之中，便即不见。那几个巡捕来到胡宜广身旁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星期四一大早，李连福蜷缩在巡捕监房的一角，想着心事。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两日了，在这牢里，只有屋顶上一扇小窗户可透进一丝光线和空气来，时间稍长，便不辨日夜，失去时间概念了。李连福心想：“这还不是真正的监狱，我在这里只待了两天，便已度日如年，万一有一天我真进了监狱，那当真是生不如死了。”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走廊尽处的铁门声响，接着门便被打开，走进两个人来。走在先头的那人是这里的看守官，而后面那人正是焦恩。

看守官带着焦恩来到李连福的监房门口，便转身走开了。焦恩蹲下身子，叫了声：“阿哥。”李连福慢慢挪到焦恩身前，也蹲坐了下来，一手抓着门上的铁条，低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顿了一顿又继续问：“老头子怎么样了?”焦恩低下头，轻声说：“阿伯很好，现在正在八美轩里休息。”“什么?八美轩?”李连福皱眉说道，“我不是关照过阿广了吗，让他把老头子接到他家里去避风，八美轩太危险了。”焦恩别过头去，用手抹了抹眼睛，说：“阿广……阿广他……”李连福心中一沉，双手握紧了门上的铁条，紧望着焦恩。焦恩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着李连福。李连福看见焦恩的眼中满是血丝，腮帮咬得紧紧的，顿觉心中难过无比，叹了口气，垂头轻问：“阿广死了吗?”焦恩说道：“是。那天他去接阿伯，发现阿伯已经被洪门绑去了，他一人跟了去，救了阿伯，他自己为阻拦他们，被杀死在小北门。”

李连福听到这里，霍然站起，握拳在墙面上猛击了两下，一字一顿地问：“谁干的？”焦恩说道：“阿广被捅了两刀，一刀在腰眼上，一刀在头颈下，这两刀，都是宗传雄扎的。”“宗、传、雄。”李连福嘴里念着这个名字，过了半晌，轻声说道：“我必杀此人。”焦恩握着门柱，说道：“阿哥，小广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是，现在别让伯伯再遭危险了，你还有几天才能出来，阿伯现在还在茶馆里头，我怕洪门的人趁我们不注意来砸场。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有什么办法吗？”李连福吁了口气，摸着脑袋说道：“你带着我爹爹到虹口九龙百货，去找青帮香主周双镜……就说……就说我李连福请他帮忙，照顾我父亲三天。”焦恩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办。”说着伸手进来，握了李连福一下，道：“阿哥你也自己保重，我们在外面等你。”李连福木然点了点头。焦恩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李连福望着站在门边的那个看守官，忽然心念一动，喊道：“小焦，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