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福听了这话,心头一震,问道:“那这批货是……”仇汉英伸出手掌,握成拳,翻起了拇指,斜眼望着李连福,说道:“如今上海滩上,这第一块招牌……”李连福心突突地跳着:“你……你是说,黄老板……”仇汉英一拍大腿,重重点了点头。李连福心里惊骇,想:“这个人也忒大胆了点,黄金荣的东西他也敢要。”仇汉英把头凑得更近了,说:“你知道这批货值多少吗?”未等李连福回答,他便摊开了一个手掌。李连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五万?”仇汉英摇了摇头,说:“再加个零头。”听到这里,李连福不禁低呼了一声,心想:“仇汉英一定看上这块肉很久了,把底细摸得这么清楚。”仇汉英又道:“而且,吃了这批货,黄麻子他还不敢声张,你知道为啥?”李连福摇了摇头。
仇汉英哼了一声,说:“他和张啸林、杜月笙一同开了公司,通过十六铺码头运送烟土,约定进上海的大烟,都通过三人之手,好处平分。这么一来,纷争是少了,但是中间的利润也是大大地低了。这一次,黄麻子他通过盐城那里的人偷着搞来几百箱的货,过了川沙就打算直接走陆路运进上海。这批货足足超过十六铺半年走的量,要是被张、杜那两位晓得了,不要闹翻天了?哼,现在黄金荣虽说还是上海滩的老大,青帮的天字辈人物(黄金荣进青帮未拜过任何老师,也没行过什么正式的礼仪,因此辈分从来就不清,他便称自己是青帮天字辈的,意思是比当今最高的大字辈还高上一筹),可是,近年来他的势力逐渐不如杜月笙了,而张啸林和日本人勾搭得正欢,是他惹不起也不想惹的。因此,咱们要是吞了他这批货,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知道了。”
李连福听了仇汉英的话,沉默不语,仇汉英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想?”李连福问:“大哥,这事情我也不懂,总之,你说啥我听着就是了。这趟生意,你有什么安排吗?”一边说着,一边想道:“在仇汉英面前,我不如装装傻来得好,且看他想怎么打算。”仇汉英笑了起来:“呵呵,你放心,这事情我心中已有了主意,你我兄弟联手,干了这票,从今以后,在这上海滩上,想做什么都有了本了。”说到这里,他面容一肃,问:“怎样,你想不想干?”李连福心想:“我今天拉他来,本来是想探探财路的,没想到却被他算计了,不知道这一出对我是祸是福。但无论如何,且先听他讲讲吧。”于是便说:“大哥你请讲,兄弟我跟你干了这票就是。”仇汉英一拍手掌,说:“那好,你听我说。”
仇汉英如此这般地对李连福窃窃私语着,李连福越听越心惊,表面上却装着唯唯诺诺。仇汉英说完,把身子朝沙发背上一靠,问:“你看怎样?”李连福心中翻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一想那五十万元的巨款,便咬了咬牙,说:“就是这么办了。”“好!”仇汉英一拍沙发的边角,说道:“你准备一个礼拜,下礼拜三动手,有事情我会和你联系的,事成之后,咱俩一人一半的好处。”李连福苦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仇汉英哈哈笑道:“我可没白认了你这个兄弟,果然爽快。”说罢直起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我再下去玩两把,你要和我一块吗?”李连福笑着说:“大哥请便吧,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待会下去找你。”仇汉英大声笑着,点头下了楼。李连福望着仇汉英的背影,暗叹了一声:“你他娘果然够狠。”
第二天早上,李连福来到了八美轩,将焦恩和“小广东”罗广辉找到房中。李连福面色严峻,将房门关起,说道:“昨天我去见仇汉英了,他介绍了笔生意给咱们做。”焦恩笑道:“那好啊,有的钱赚,最好不过了。”李连福摇头道:“这生意却不是那么好做的,找你们两个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罗广辉粗声粗气地说道:“老大,你是不是要咱们去替你打架,你放句话,指个人,我第一个就上。”李连福笑了笑,说:“没那么简单,这一次,咱们赚的是大钱,要动的,却是刀子了。”罗广辉双眼发亮,说:“怎么,要玩票大的?”李连福点了点头,说:“咱们这次,是要到川沙去抢土……”焦恩和罗广辉听到“抢土”这两个字,心中都大吃一惊。抢土这个行当,当初就是黄金荣、张啸林带出来的,这两人就是靠抢洋人租界的烟土而成的名。算上这二人,加上杜月笙在内的大小八股党,共十六个叱咤上海滩的人物,当初就是靠抢土起家,后来才被租界收买为押运烟土的“官差”。自从大小八股党都改由“抢土”变成“护土”,烟土生意被三大亨完全控制以后,上海滩上就极少有人再有胆量去干这一行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