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惬意地笑一下，暖暖地带着书卷气。林洛阳站起来，把放在行李架上的旅行包取下来，低头问温十月：“你有没有行李要拿？”

温十月有点得意地晃一晃手里的书包，林洛阳摇头，表情像是无可奈何。

小城十月。出了车站，门口就是新建的马路。小电力三轮车绕个圈停到他们面前来，方言听不明白，司机又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一遍：“你们去哪里。”

林洛阳不明所以，温十月倒是轻车熟路，拉着他坐上车，她问司机说：“附近有没有好一点的宾馆？”

两个人决定在县城里面休养生息，做一晚上的休整。开着两个左右相邻的单人间，林洛阳放好东西，在沙发上面看电视。过了几分钟温十月过来敲门，是洗过澡，她长长的黑色头发还在湿漉漉的滴水。温十月脱了隐形，戴一个硕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个脸。

温十月说：“吃饭去不去？”

林洛阳拿了钱包跟她往大街上走。温十月去找小巷子，她还是穿之前那一件湖蓝色的长袖针织衫，牛仔裤白球鞋，似乎永不休止地往前走着，目标明确，一往直前。林洛阳迈着同样的大步子跟在她身后，兜兜转转，像没有尽头。

林洛阳喊她名字：“温十月。”他说，“你要往哪里去？”

她就不应他。一个人执著又执拗的不回头，仿佛不去在乎林洛阳是否在她身后，更或许是对他们相识一场绝对的信任，似乎林洛阳和她永远保持有那样的距离，不远不近，只要一个转头他就站在那里，笑容浅浅，让人温暖。

而林洛阳眼睛里面的温十月，像头小小的野兽，青涩又勇猛，小巧的躯体里面像是迸发出来无尽的能量。他在心里面打一个并不恰当的比方，他才认识的这一个温十月像是落拓江湖的草莽女寇，比如小说里面的飞红巾或者大漠夜叉，英俊而潇洒。

是的。英俊潇洒。林洛阳不吝于用这样男孩子气的词语赞美她。温十月和他所遇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到这一刻，在那些已经过去的时间里面，她都是最别致的。

温十月忽而停下来，站在路口，回头看他。温十月说：“就是这里了。”

光线在路口交叉成不同的层次。温十月身后有渐渐落下去的红色的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染成绚烂的橘黄色。

路边小摊。长长的木头桌子包上花花绿绿的餐桌塑料，一溜的小板凳，老板娘操着长柄的铁勺用力地在铁锅里面来回翻炒，边上一个红泥火炉，萝卜土豆切成片在沸腾的红油汤里煮着。

温十月凑近一点问了老板娘什么，然后转回头来，指着前面的路跟林洛阳说：“从这往左转，再往前走不远，有做得不错的特色小饭馆。”

锅子里面冒出来蒸腾的热气，温十月小小的个头半环绕在那些白色的烟气里，薄薄的镜片后面，她的眼睛分外的明亮。林洛阳沿着温十月指的方向往前走，她却不动，林洛阳回头过来看她，她也看着他。

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他们偶然相遇，从未熟识。彼此猜测过对方的身份学识，他们未曾考证，以为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尽管也希望得到理解。但更多的却是想要确认，改变自己是一件太过于费时费力的事情，温十月希望自然本真，不受约束，自由自在。

她不知道他是否认同她。

他们在街头巷尾片刻僵持。却是林洛阳走回来，在温十月身边搬一张凳子坐下，此时温十月看着他是居高临下，林洛阳依旧微微笑着，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他主动又含蓄地捏她一只手指，摇一摇。林洛阳问她：“温十月，你不饿吗？”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必躲藏，不需伪装，他想，他可以陪她做所有她想要尝试的事情。

温十月笑得快乐。他们买许多汤汤水水，辣椒的味道性感霸道，他们笑出眼泪。

那天夜里温十月偷偷爬起来给王宛宣写邮件。温十月说，我期待每一次的旅行。

不管是山间，林中，海边。过路黄花，鸟栖于枝，还是白潮一线。

那里面都有人心之间不必负担，不怕伤害，一期一会的昌盛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