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欢迎,你想吃烤鸡还是白斩鸡?”
“嗯……”她想了想,“烤鸡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我们有烤箱。”
“那就烤鸡好了。”
说完,两人自得其乐地相视而笑。
“想法很好,”周衍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过很难实现。”
“为什么?”老夏不解。
“江南有哪个古镇没有被过度商业化?”
“当然有。”
“说来听听。”
“肯定还有没人知道的小镇。”
“比如说?”
“……”老夏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周衍通过后视镜给了他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啊,”为了平息一场眼看就要起来的冷战,知乔连忙对周衍说,“那么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墨镜,无论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到他的眼睛,“我想在海边买一栋房子,最好再买艘船,养一只金黄色的拉布拉多犬。”
知乔隐约听到老夏在后排座上嘀咕:“还说‘会不会太早了’,你自己不是一样在想吗……”但她没有在意,而是看着周衍那张看不到表情的侧脸,问:“海边的房子?那得很贵吧?”
“也许,谁知道呢,也许等我老了房子都是免费的。”
老夏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想法很好,不过很难实现。”
知乔和周衍同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知乔苦笑起来,“你还真是……报复心很重。”
摄像师无所谓地耸耸肩,用镜头对准他们。
“真好啊,你们都有退休计划,”一辆银色的油罐车以130码的速度超过他们的时候,知乔说,“我就没有。”
“等哪一天你觉得自己老了,你就会去想的。”老夏说。
“真的?”她表示怀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嗯……我想大概是去年、或是前年的某个时候。”周衍回答。
“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老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一个朋友的书店里找我想要看的书,那本书我找了很久很久,当它终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开始读,从头到尾,一共用了六小时二十三分。然后当我抬头看墙上的钟时,已经凌晨四点了。于是我开车回家,路上几乎连个人影也看不到,我继续开,然后……我撞在了隔离带上。”
“怎么会!”知乔诧异。
“我不知道。”周衍耸了耸肩,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车头正在隔离带里,引擎盖冒着烟——而我对于刚才那几分钟发生了什么完完全全没有印象。”
“就好像你被外星人绑架了一会儿?”
周衍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反而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性感:“我喜欢你这个比喻,很有趣,尽管我不能拿它来应付交警。”
“你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嗯。我想人总是先从自己的身体上看到了些微变化,然后才从意识上接受事实。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熬夜,因为我的身体负荷不了,就是这么简单。”
“你的话让我觉得有点伤感。”知乔忍不住说。
“噢,”周衍仍然微笑着说,“每个人都会老的,这是万物不变的规律。”
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有点想看老了以后的他是怎样的,是否两鬓斑白,是否缺了很多牙齿,是否腆着肚子在沙发上打瞌睡,是否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更多了……她真的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时的周衍。
“夏,”周衍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跟我一样的感觉?”
“你是说觉得自己老了?”
“嗯。”
“我倒……从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有时候会想要休息,不想再工作了,想过安逸平静的田园生活,但我儿子的学校、家门口的玩具店和我老婆经常去的百货公司都不同意我这么做。”
阳光洒在脸上,知乔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许很多时候听上去让人痛苦,但如果抱着平和的心情去接受,那么束缚也就如一根脆弱的草绳,一挣即断。
“不过你说的那种情况在我身上也时有发生——就是正在做某件事的时候忽然就失去了意识,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老夏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