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新鲜的食品极其丰富,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买到。鳞次栉比的餐厅里人满为患。年轻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路上行人穿的都是高级服装。这种状况不可能是真的不景气。
“我去外国待了一段时间,头发变得乱糟糟的。”
轮到维克多以后,他坐在镜子前,对理发师说。这是一位上了点年纪的戴着眼镜的理发师。
“哦?外国……哪里?”
“东欧。”
“去工作吗?”
“对。通信社的工作。”
“媒体的工作吗?很辛苦啊。剪短一些吗?”
“对,剪短一点。我很久没回日本了,像浦岛太郎一样,对日本很陌生。在东欧的时候,对穿衣服也不在意,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过时了。”
“是吗?我倒觉得挺潇洒。”
“在哪里能买到便宜的衣服?”
“要看是什么衣服。西装的话可以去专门的大卖场。”
听理发师这样说,维克多回忆起来了。以前在日本的时候,去的就是那种商店。当时,正是泡沫经济最高峰的时候,年轻人都是名牌装束。但是,苏联大使馆的工资非常低,按照日本的生活水平,根本买不起名牌衣服。
随后,这位有点年纪的理发师,跟维克多介绍了很多日本的社会情况。政治家们都靠不住,经济一直得不到恢复;现在每个人都有手机,年轻人用手机不是打电话而是发短信;网络普及,政府称之为IT革命,然而社会上的老年人却对此完全没有真实感;比起看周刊杂志,从一般老百姓嘴里听到的话更容易懂。看来,日本人对政治家也很不满,执政党受到的攻击很厉害。
走出理发店已是薄暮时分。在莫斯科,下午三点天就暗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黄昏。维克多看了看表,现在是五点半。
太阳下山后气温骤降。这种寒冷和莫斯科的冬天不一样,寒风刺骨。维克多后悔没有穿大衣出来。
但是,在乃木坂坐上开往新宿的地铁后,又庆幸没有穿大衣。不光因为有暖气,而且人太多,几乎热得要出汗。车站和车厢里都开了暖气,到处暖洋洋的。
习惯了莫斯科地铁自动扶梯的维克多惊讶于日本车站自动扶梯的缓慢。莫斯科的自动扶梯制作粗糙,运行速度比日本快一倍左右。在这里,也能体会到对安全的不同感觉。
维克多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周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渐渐恢复了融入日本的自信。
在神宫前站下了地铁后,到原宿站换乘了山手线。在这里也不能放松对周围的观察。在原宿车站,有很多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女子,还有人把头发染成红色或蓝色。
也有涂抹着白色眼影红色唇膏的年轻女子。身穿带有很多时髦钉扣黑色皮外套的年轻人把头发往上梳得直挺挺的。
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谁都不理会这些年轻人。维克多终于明白了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太在意别人。太留意四周的话,会招人怀疑。
保持警惕和心存畏惧是两回事,并且,模仿别人和融入周围也不一样。
过去的自信越发回来了。
我是日本人。
自己确信这一点很重要。
维克多来到以前多次来过的新宿东口的一家服装大卖场。他终于真切感觉到自己回到了日本。
维克多买了一套常见的蓝色法兰绒运动夹克。从俄罗斯带来的灰色裤子,颜色正好相配。这里正在促销衬衫,他买了两件白色的和一件蓝灰色的。领带可以用从俄罗斯带来的。
为了搭配运动夹克,维克多又选了一条便宜的棉布裤子,找到一条正好不用改长短的,就买了下来。
维克多脚上的鞋子表面也磨损了。这家店还卖鞋,维克多买了一双貌似皮鞋、其实是便于步行的橡胶底运动鞋。他用拿到的预付款付了账,准备以后再向奥涅恩科报销这些费用。
提着大包小包走在新宿的街上,维克多感到一阵疲惫。毕竟今天才刚刚抵达成田机场。他打算回到酒店吃晚饭。新宿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简直举步维艰。
维克多感觉到自己渐渐融入了这种拥挤。
我是日本人。
我是山田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