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很漂亮,确实"桃面、丹唇、柔膝",该是个尽情享受青春的年纪吧。他选择成为一名匡复正义、除暴安良的执法者,一定也是从小的立志,可当初英勇无畏的梦想里,会有这样的落魄虐难吗?显然不会有。
看看这满身已经溃烂分不清皮肉的痕迹,乌黑,扭曲--他们唯一没有碰他的脸,因为童夏想看到他完美无缺的脸庞上每一个表情,屈辱,痛苦,绝望,愤怒,恐惧。
这孩子,也是有骨气的。他醒过,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纠结在一处就像永远不可能被解开的结,那是刺骨刺心的疼给他的;他会小口粗重地喘着气,会死死咬着那已经干涸得仿佛不会再流出血的唇,可绝不出一声;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可醒着,就会倔犟地睁着,想看清里面是什么,却什么也看不清,有时太复杂,有时又太空洞。
他又怎样配不上塞缪尔的那首诗呢?这是个美好的孩子啊,可他碰上了童夏。
陶奇淡淡地移开眼,甚至惋惜般地轻轻摇摇头,再无瑕的天使开罪了恶魔,就不是只能用"死"来解脱了,何况,这好孩子伤害了这只小恶魔。
摩挲着下巴,陶奇将眼光瞥向了那边小沙发上,啧,恶魔沾上了毒品,只会让他的毒性更强烈吧,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妖冶青春呢?
如果说刑架上这个男孩儿的美只属于天堂,那么那边那个,他的美在天堂,他的美在地狱,他的美在人间,谁能抵御?
毒品让他的身体虚弱,他从小又畏寒,这里潮湿的空气他也承受不起,盘腿像个破碎的孩童紧紧裹着厚重的棉被,脸庞苍白地带着病态的嫣红,有种虚幻的古典美,眼睛里,如同百合花一样的洁净,有一种未经尘世浸染的沉静,美得惊心。
他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一架躯体,没有喜悦,没有满足,没有任何情绪。他有时会因寒气而咳嗽,旁人即会为他递上一杯热茶,青瓷杯中缭绕的轻雾会更加模糊他的面容,那种漫不经心的眨眼,有如春天里懒散的阳光,动人柔软,却能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猫在玩死老鼠前的情态,他在斟酌,又像在等待,等待什么呢?谁也猜不透。
童家这兄弟俩,俱不似人间子女:冰下的火焰,海底的已故遗骨,雪中的玫瑰,绝痛中的妖刀……陶奇觉得任何极端、诡异、复杂都不足以形容这哥儿俩。作为囚牛家族的"顾问",陶奇已经学会不再去揣度他们任何一个的想法。
"陶奇。"
声音愉悦。从刚才一名手下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一抹动人的微笑就一直出现在童夏颊边。陶奇看过去,他紧裹在棉被里,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听说你养了几条德牧。"
陶奇微笑着挑了挑眉,他知道童夏肯定有下文,没接口,果然。
"养过狼吗?"
只有你这样的疯子才养那玩意儿!陶奇心想。就知道这童家老二突然提这茬儿,不会只是唠家常,陶奇笑着摇摇头,拿起旁边的杯盏懒懒地刮着杯沿:"养不起。"
童夏也笑了笑,眼神温润一转,看向前面刑架上不堪的男孩,身体前后轻轻地摇晃。
"我喜欢狼。狼有虎的勇敢,狐的聪慧,狗的轻盈,但它却不愿待在人类的家中摇尾乞怜,获得一点儿残羹冷炙,而是宁可在荒原中奔跑嗥叫,食不果腹。从这个意义上讲,狼是崇高的,远胜过那些献媚愚忠的狗兄弟。特别是--"他又看向陶奇,煞有其事地直点头,"你应该看看他们捕食的样子,狼饿极了,那种最原始的兽欲……"他一定很陶醉于脑海里出现的血腥撕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