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余初知学,即服膺王荆公,欲为作传也有年,牵于他业,未克就。顷修国史至宋代,欲考熙丰新法之真相,穷极其原因结果,鉴其利害得失,以为知来视往之资。而调诸先史,则漏略芜杂,莫知其纪,重以入主出奴,谩辞溢恶,虚构事实,所在矛盾。于是发愤取《l临川全集》,再四究索,佐以宋人文集笔记数十种,以与宋史诸志诸传相参证;其数百年来哲人硕学之言论足资征信者,籀而读之,亦得十数家。钩稽甲乙,衡量是非,然后叹吾畴昔自谓能知荆公、能尊荆公者,无以异于酌潢潦之水,而以为知海;睹瓮牖之明、而以为知天也。
而流俗之诋谟荆公、污蔑荆公者,益无以异于斥鹦之笑鹏、蚍蜉之撼树也。不揣寡陋,奋笔以成此编,非欲为过去历史翻一场公案.,凡以示伟人之模范,庶几百世之下有闻而兴起者乎,则区区搜讨之勤为不虚也。
新会梁启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