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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之时代(上)(3)

梁启超评王安石 作者:梁启超


宋人以聚兵京师之故,举天下山泽之利,悉入天庾以供廪赐,而外州无留财。开国之初,养兵仅二十万,其他冗费,亦不甚多,故府库恒有羡余。及太祖开宝之末,而兵籍凡三十七万八千。太宗至道间,增而至六十六万六千。真宗天禧间,增而至九十一万二千。仁宗庆历间,增而至一百二十五万九千。其英宗治平间及神宗熙宁之初,数略称是。兵既日增,而竭民脂膏以优廪之。岁岁戍更就粮,供亿无艺。宗室吏员之受禄者,亦岁以增进。又每三岁一郊祀,赏赉之费,常五百余万。景德中郊祀七百余万,东封八百余万,祀汾上宝册又百二十万,飨明堂且增至一千二百万。盖开宝以前,其岁出入之籍不可详考,然至道末,岁入二千二百二十四万五千八百,犹有羡余,不二十年,至天禧间,则总岁人一万五千八十五万一百,总岁出一万二千六百七十七万五千二百。及治平二年,总岁入一万一千六百十三万八千四百,总岁出一万二千三十四万三千一百,而临时费(史称为非常出)又一千一百五十二万一千二百。夫宋之民非能富于其旧也,而二十年间,所输赋增益十倍,特何以聊其生?况乎嘉裙治平以来,岁出超过之额,恒二千余万。洎荆公执政之始,而宋之政府及国民,其去破产盖一间耳。而当时号称贤士大夫者,乃哓哓然责荆公以言财利,试问无荆公之理财,而宋之为宋,尚能一朝居焉否也?

当时内外形势之煎迫,既已若是,而宋之君臣,所以应之者何如?真宗侈汰,断丧国家之元气,不必论矣;仁宗号称贤主,而律以春秋责备贤者之义,则虽谓宋之敝始于仁宗可也。善夫王船山氏之言曰:  (《宋论》卷六)仁宗在位四十一年,解散天下而休息之。——休息之是也,解散而休息之,则极乎弛之数,而承其后者难矣。岁输五十万于契丹,而俯首自名,犹日纳以友邦之礼。礼元昊父子,而输缯币以乞苟安,仁宗弗念也。宰执大臣,侍从台谏,胥在廷在野,宾宾啧啧,以争辩一典之是非。置西北之狡焉,若天建地设而不可犯。国既以是弱矣,抑幸无耶律德光、李继迁鸷悍之力,而暂可以赂免;非然,则刘六符虚声恐喝而魄已丧,使疾起而卷河朔,以向汴雒,其不为石重光者几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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