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荆公之时代(下)(4)

梁启超评王安石 作者:梁启超


上日:“如何?”琦日:  “今太后手书三事,其称亲一事,可以奉行。而称皇称后,乞陛下锌免,别降手诏,止称亲。而却以臣等前日进呈诏草,以茔为园,即园立庙,令王子孙奉祠等事,便载于手诏施行。”上欣然日:  “甚好。”遂依此降手诏施行。初,中外之人,为台官眩惑,云朝廷尊崇濮王欲夺仁宗正统,{、故人情汹汹,及见手诏所行礼数,止于如此,皆以为朝廷处置合宜,遂更无异论,惟建“皇伯”之议者,犹以称亲为不然。而吕诲等已纳告敕,杜门不出,其势亦难中止,遂专指称亲为非,益肆其诬罔,言琦交结中官苏利涉、高居简,惑乱皇太后,致降手书;又专指臣修为首议之人,乞行诛戮以谢祖宗。其奏章正本进入,副本便与进奏官令传布。诲等既欲得罪以去,故每对见,所言悖慢,惟恐上不怒也。上亦数谕中书云,诲等遇人主,无复君臣之礼。然上圣性仁厚,不欲因濮王事逐言事官,故屈意含容,久之,至此。知其必不可留,犹数遣中使,还其告敕,就家宣召,既决不出,遂各止以本官除外任。

盖濮园之议,自中书始初建请,以至称亲立庙,上未尝有一言欲如何追崇,但虚怀恭己,一付大臣与有司,而惟典礼是从尔。其不称“皇伯”欲称“皇考”,自是中书执议,上亦无所偏执。及诲等累论,久而不决者,盖以上性严重,不可轻回,谓已降手诏罢议,故称“伯”称“考”,一切置而不议尔,非意有所偏执也。上尝谕韩琦等云,昔汉宣帝即位八年,始议追尊皇考;昨中书所议,何太速也。以此见上意慎重,不敢轻议耳,岂欲过当追崇也?至于中书惟称号不敢用“皇伯”无稽之说,欲一遵典故耳,其他追崇礼数,皆未尝议及者,盖“皇伯”

“皇考”称呼犹未决而遽罢议,故未暇及追崇之礼也。其后所议,止于即园立庙而已。如诲等广引哀桓之事为厚诬者,皆未尝议及也。初,诲等既决必去之意,上屈意留之不可得。赵瞻者,在数人中尤为庸下,殊不识事体,遂扬言于人云:“昨来宫家但不曾下拜留我耳。”以此自夸有德色。而吕诲亦谓人日:  “向若朝廷于台官所言事,十行得三四,使我辈遮羞,亦不至决去。”由是言之,朝廷于濮议,岂有过举?逐台官岂是上本意?而诲等决去,岂专为濮议耶?士大夫但见诲等所诬之言,而不知濮事  本末,不究诲等用心者,但谓以言被黜,便是忠臣。而争为之誉,果如诲等所料。诲等既果以此得虚名,而荐诲等者又欲因以取名。夫扬君之恶而彰己善,犹不可,况诬君以恶而买虚名哉?呜呼!使诲等心迹不露,而诬罔不明,先帝之志,不谕于后世,臣等之罪也。故直书其实以备史官之采。

读欧公此文,则当时所谓清议者,其价值可以想见矣。彼建言者之意,不过欲借此以立名,但求因言得罪,则名愈高,其唯一之目的在是,而国家之利害,一切未尝介其胸也。故惟日日搜求好题目,居之以为奇货,稍有可乘,则摇唇鼓舌。盈廷不得志之徒,相与为表里,愚民无识,从而和之,势益汹汹。有抗之者,即指为奸邪,务箝人之口而后已。争之不得,则发愤而诬人私德,至谓韩魏公交结中官,谓欧阳公盗甥女。夷考当时攻韩欧之言,日:  “乱大伦,灭人理。”日:  “含生之类发愤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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