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不仅仅是牵涉我们两个人的一桩婚姻,更是决定阴氏家族命运兴亡的一件大事。我的哥哥阴识、阴兴都和刘秀是生死之交。他们对刘秀格外地敬重和钦佩。我和我的两个哥哥力排众议,答允了刘秀。
这一年,刘秀二十八岁,我十九岁。我觉得,以他的身份,早该娶亲,但他拖到二十八岁没有谈婚论嫁。难道真如他所说:娶妻当得阴丽华!他是一直在痴心地等待我长大成人吗?我相信,这是真的,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我怎么能拒绝?跟随他,纵有万重凶险,我也不悔!
听到我应允,刘秀大喜过望。这个时候,被刘玄猜忌的他随时都有被砍头的危险,我很可能就会因为受他的牵连而丧命,这甚至可能牵连到我的整个家族被诛灭。但是,面对他派去求婚的人,我和我的家族一口答应了。对此,他充满了感激。
六月,他择选吉日,亲到新野,娶我过门。
此前,在朝堂上,他向更始帝跪拜自责,自请惩处。刘玄为了收拢天下人心,安抚他,拜他为破虏将军,封武信侯,他暂时逃过了一劫。
七月,宛城当成里,刘秀府里,张灯结彩,宾客满座,热闹非凡。更始帝君臣、绿林将领、亲朋好友都大驾光临。杯筹交错,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但喜气洋洋的表面并不能掩盖背后的杀机和凶险。更始皇帝与新市、平林诸将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刘秀的猜忌和监视。对刘秀来说,这个时候结婚,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做给更始君臣看的,让他们丧失戒备之心。
这个洞房之夜,没有两情缱绻,我们相互依偎,默不作声。外面,好像有很多凶狠的眼睛死盯着。新婚,冲淡不了他兄长新丧的疼痛,冲淡不了他内心的凄楚悲凉。在那么多耳目的窥视下,他不敢公开为哥哥服丧,只有独处的时候才能不吃肉,不喝酒,寄托他的哀思。但他对我发誓,手足情深,此仇不能不报。夜深人静,他总是在偷偷地哭,我抱着他的头,彻夜不眠,每天清晨,被褥上都满是他的泪痕。
我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看过他流泪的人。这个外表谦和、内心刚毅的英雄,在我怀里,哭得像一个软弱的婴儿。我抱着他,这是真正的患难与共的感觉。新婚燕尔,我战战兢兢地承受着自身难保的恐惧,一直抚慰着他。我没有一丝后悔。他内心也格外地清楚我们的处境,充满了内疚,他对我发誓:永远也不会辜负我!
有一次,我劝慰他:“更始帝器量狭小,沉迷酒色。为求自保,不如想法离去,向河北发展,也好相机独树一帜。”说到这儿,我看到刘秀眼睛一亮,也许我的话触动了他,解开了他心中苦苦思考的谜局,叫他在迷茫中下定了决心。我觉得,他从我这里得到的更多的是精神安慰,他不再是一个孤单无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