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我常常对您说过，我喜欢河流。河流载着思想就像载着货物一样顺水而下。天地万物都有它杰出的作用。河流如同巨大的喇叭一样，向海洋歌唱着大地的美丽、田野的物产、城市的繁荣和人类的光荣。

我还对您说过，在所有河流之中，我喜欢莱茵河。我第一次看见莱茵河，是一年前在克赫尔①，从浮桥经过的时候。夜幕降临了，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我记得，在越过这条古老的河流时，我当时感到一种敬意。很久以来，我就渴望看到它。我同伟大的自然景物开始交流-我几乎可以说开始相通的时候，从来都要引起激动；这些伟大的自然景物也是历史上的伟大的事物。还要补充一句，我不知道为什么，乱七八糟的景物在我眼前呈现出古怪的亲缘关系与和谐。我的朋友，您还记得瓦尔塞林河②注入处的罗讷河景象吗？——1825年，我们一起看到了它，那时我们在瑞士进行一次愉快的旅行，这次旅行在我的一生中留下了清晰的回忆。当时我们只有二十岁！——您还记得不牢固的木桥在我们的脚下颤动，罗讷河咆哮着、怒吼着卷人旋涡吗？

打那时候起，罗讷河在我的脑海里唤醒了老虎的概念，而莱茵河则唤醒了狮子的概念。

那天黄昏，当我第一次看见莱芮河的时候，这个概念并没有变化。

我久久地凝望着这条倨傲而高贵、湍急而并不暴烈的河流；它野性十足，但是庄严雄伟。正当我过河的时候，河水涨满，滔滔滚滚。它在浮桥边擦拭着它的鬣毛，正像布瓦洛所说，这是它沾满污泥的胡子。两岸隐没在暮色中。浪涛声澎湃而平静。我感到它有点儿像大海。

是的，我的朋友，这是一条高贵的河流，它经历过封建社会，又经历过共和制及帝国时期，既配得上法国，也配得上德国。从这两方面来看，这条战士和思想家的河流，这使法国向前跃进的壮丽波涛，这使德国沉思默想的深沉涛声，有着整部欧洲史。

莱苗河汇聚着一切。莱茵河像罗讷河一样湍急，像卢瓦尔河一样宽阔，像马斯河一样峭壁夹岸，像塞纳河一样蜿蜒曲折，像索姆河一样清澈碧绿，像台伯河一样是历史的见证，像多瑙河一样庄严，像尼罗河一样神秘，像美洲的一条河流一样金光闪闪，像亚洲的一条河流一样充满了童话和幽灵。

在有历史记载之前，也许在人类存在之前，在今日莱茵河流过的。

地方，有两排火山浓烟滚滚，火光熊熊，后来这些火山熄灭了，在土地上留下两堆熔岩和玄武岩，像两道长城一样并列在一起。在同一时期，原始山脉的巨大凝固体形成了，第二批山脉的巨大冲积层干涸了，我们今日称之为阿尔卑斯山的可怕山脉慢慢地冷却，上面形成了积雪；两条巨大的融雪在大地上流动；一条从北坡流出，越过平原，遇上两道已经熄灭的火山屏障，由此折向海洋；另一条从西坡流出，从山上一层层地跌落下来，沿着我们今日称之为阿尔代什省的熄灭火山堆流去，注入地中海。融雪形成的第一条河流是莱茵河；第二条是罗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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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克赫尔：德国西部城市。

②瓦尔塞林河：发源于汝拉山脉的河流，罗讷河的支流。

③拉丁文：“在他们的语言中，称作凯尔特人，而在我们的语言中，称作高卢人。”